長壽元年正月戊辰朔,太后享萬象神宫。 臘月,立故于闐王尉遲伏闍雄之子瑕爲于闐王。 春一月丁卯,太后引見存撫使所舉人,無問賢愚,悉加擢用。髙者試鳯閣舍人、給事中,次試貟外郎、侍御史。𥙷闕,拾遺、校書郎。試官自此始。時人爲之語曰:𥙷闕連車載,拾遺平斗量。欋推侍御史,盌脱校書郎。有舉人沈全交續之曰:𪍒心存撫使,眯目聖神皇,爲御史紀先知所擒,劾其誹謗朝政,請杖之朝堂,然後付法。太后笑曰:但使卿輩不濫,何恤人言?宜釋其罪。先知大慙。太后雖濫以禄位収天下人心,然不稱職者,尋亦黜之,或加刑誅。挾刑賞之柄以駕御天下,政由己出,明察善㫁,故當時英賢亦競爲之用。寧陵丞廬江郭霸以諂䛕干太后,拜監察御史。中丞魏元忠病,霸往問之,因嘗其糞,喜曰:大夫糞甘則可憂,今苦,無傷也。元忠大惡之,遇人輒告之。 戊辰,以夏官尚書楊執柔同平章事。執柔,恭仁弟之孫也。太后以外族用之。 𥘉隋煬帝作東都,無外城,僅有短垣而已。至是鳯閣侍郎李昭徳始築之。 左臺中丞來俊臣羅
告同平章事任知古、狄仁傑、裴行本、司農卿裴宣禮、前文昌左丞盧獻、御史中丞魏元忠、潞州刺史李嗣真謀反。先是,來俊臣奏請降敕,一問即承,反者得減死。及知古等下獄,俊臣以此誘之,仁傑對曰:大周革命,萬物惟新,唐室舊臣,甘從誅戮,反是實。俊臣乃少寛之。判官王徳壽謂仁傑曰:尚書定減死矣。徳壽業受驅䇿,欲求少階級,煩尚書引楊執柔,可乎?仁傑曰:皇天后土,遣狄仁傑爲如此事,以頭觸柱,血流被面,徳壽懼而謝之。矦思止鞠魏元忠,元忠辭氣不屈,思止怒,命倒曵之。元忠曰:我薄命,譬如墜驢,足絓於鐙,爲所曵耳。思止愈怒,更曵之。元忠曰:矦思止,汝若須魏元忠頭則截取,何必使承
反也。狄仁傑既承反,有司待報行刑,不復嚴備。仁傑裂衾帛,書寃狀,置綿衣中,謂王徳壽曰:天時方𤍠,請授家人去其綿。徳壽許之。仁傑子光逺得書,持之稱變,得召見。則天覽之,以問俊臣,對曰:仁傑等下獄,臣未嘗褫其巾帶,寢處甚安,苟無事實,安肯承反?太后使通事舍人周綝往視之。俊臣暫假仁傑等巾帶,羅立於西,使綝視之,綝不敢視,惟東顧唯諾而已。俊臣又詐爲仁傑等謝死表,使綝奏之。樂思晦男未十嵗没入司農,上變,得召見,太后問狀,對曰:臣父已死,臣家已破,但惜陛下法爲俊臣等所弄,陛下不信臣言,乞擇朝臣之忠清、陛下素所信任者爲反狀,以付俊臣,無不承反矣。太后意稍寤,
召見仁傑等,問曰:卿承反何也?對曰:不承,則已死於拷掠矣。太后曰:何爲作謝死表?對曰:無之。出表示之,乃知其詐,於是出此七族。庚午,貶知古江夏令,仁傑彭澤令,宣禮夷陵令,元忠涪陵令,獻西郷令。流行本、嗣真于嶺南。俊臣與武承嗣等固請誅之,太后不許。俊臣乃獨稱行本罪尤重,請誅之。秋官郎中徐有功駮之,以爲明主有更生之恩,俊臣不能將順,虧損恩信。殿中侍御史貴郷霍獻可,宣禮之甥也,言於太后曰:陛下不殺裴宣禮,臣請隕命於前。以頭觸殿階,血流霑地,以示爲人臣不私其親。太后皆不聽。獻可常以緑帛褁其傷,微露之於幞頭下,冀太后見之以爲忠。 甲戌,𥙷闕,薛謙光上䟽,
以爲:選舉之法,冝得實才,取捨之間,風化所繫。今之選人,咸稱覔舉,奔競相尚,諠訴無慙。至於才應經邦,惟令試䇿;武能制敵,止驗彎弧。昔漢武帝見司馬相如賦,恨不同時,及置之朝廷,終文園令,知其不堪公卿之任故也。呉起將戰,左右進劎起曰:將者,提鼔揮桴,臨難決疑,一劎之任,非將事也。然則虚文豈足以佐時,善射豈足以克敵?要在文吏察其行能,武吏觀其勇略,考居官之臧否,行舉者賞罸而已。 來俊臣求金於左衛大將軍泉獻誠,不得,誣以謀反,下獄。乙亥,縊殺之。 庚辰,司刑卿、檢校陜州剌史李游道爲冬官尚書、同平章事。 二月己亥,吐蕃、党項部落萬餘人内附,分置十州。 戊午,
以秋官尚書袁智弘同平章事。 夏四月丙申,赦天下,攺元如意。 五月丙寅,禁天下屠殺及捕魚蝦。江淮旱,饑,民不得采魚蝦,餓死者甚衆。右拾遺張徳生男三日,私殺羊㑹,同僚𥙷闕,杜肅懐一餤上表告之。明日,太后對仗,謂徳曰:聞卿生男,甚喜。徳拜謝。太后曰:何從得肉?徳叩頭服罪。太后曰:朕禁屠宰,吉凶不預,然卿自今召客,亦須擇人。出肅表示之,肅大慙,舉朝欲唾其面。 吐蕃酋長曷蘇帥部落請内附,以右玉鈐衛將軍張玄遇爲安撫使,將精卒二萬迎之。 六月,軍至大渡水西,曷蘇事洩,爲國人所擒。别部酋長昝捶帥羌蠻八千餘人内附,玄遇以其部落置萊川州而還。 辛亥,萬年主簿
徐堅上䟽,以爲:書有五聽之道,令著三覆之奏。竊見比有敕推按反者,令使者得實,即行斬決。人命至重,死不再生,萬一懐枉,吞聲赤族,豈不痛哉!此不足肅姦逆而明典刑,適所以長威福而生疑懼。臣望絶此處分,依法覆奏。又法官之任,冝加簡擇,有用法寛平,爲百姓所稱者,願親而任之;有處事深酷,不允人望者,願踈而退之。堅,齊聃之子也。 夏官侍郎李昭徳密言於太后曰:魏王承嗣權太重。太后曰:吾姪也,故委以腹心。昭徳曰:姪之於姑,其親何如,子之於父,子猶有簒弑其父者,況姪乎!今承嗣既陛下之姪,爲親王,又爲宰相,權侔人主,臣恐陛下不得乆安天位也。太后矍然曰:朕未之思。秋,七月,
戊寅,以文昌左相、同鳯閣鸞臺三品武承嗣爲特進,納言武攸寧爲冬官尚書,夏官尚書、同平章事楊執柔爲地官尚書,並罷政事。以秋官侍郎新鄭崔元綜爲鸞臺侍郎,夏官侍郎李昭徳為鳯閣侍郎,檢校天官侍郎姚璹爲文昌左丞,檢校地官侍郎李元素爲文昌右丞,與司賔卿崔神基並同平章事。璹,思廉之孫;元素,敬玄之弟也。辛巳,以營繕大匠王璿爲夏官尚書、同平章事。承嗣亦毁昭徳於太后,太后曰:吾任昭徳,始得安眠,此代吾勞,汝勿言也。是時酷吏恣横,百官畏之側足,昭徳獨廷奏其姦。太后好祥瑞,有獻白石赤文者,執政詰其異,對曰:以其赤心。昭徳怒曰:此石赤心,它石盡反邪?左右
皆笑。襄州人胡慶以丹漆書龜腹曰:天子萬萬年,詣闕獻之。昭徳以刀刮盡,奏請付法,太后曰:此心亦無惡。命釋之。太后習猫,使與鸚鵡共處,出示百官,傳觀未遍,猫飢,搏鸚鵡食之,太后甚慙。 太后自垂拱以來,任用酷吏,先誅唐宗室貴戚數百人,次及大臣數百家,其剌史郎將以下,不可勝數。每除一官,户婢竊相謂曰:鬼朴又來矣。不旬月,輒遭掩捕族誅。監察御史朝邑嚴善思公直敢言,時告密者不可勝數,太后亦厭其煩,命善思按問,引虚伏罪者八百五十餘人。羅織之黨,爲之不振,乃相與共構䧟善思,坐流驩州。太后知其枉,尋復召爲渾儀監丞。善思名譔,以字行。右補闕新鄭朱敬則以太后
本任威刑,以禁異議,今既革命,衆心已定,宜省刑尚寛。乃上䟽以爲李斯相秦,用刻薄變詐以屠諸矦,不知易之以寛和,卒至土崩,此不知變之祸也。漢髙祖定天下,陸賈、叔孫通説之以禮義,傳丗十二,此知變之善也。自文明草昧,天地屯蒙,三叔流言,四凶構難,不設鉤距,無以應天順人;不切刑名,不可摧姦息暴。故置神器,開告端,曲直之影必呈,包藏之心盡露。神道助直,無罪不除,蒼生晏然,紫宸易主。然而急趨無善迹,促柱少和聲,向時之妙䇿,乃當今之芻狗也。伏願覽秦漢之得失,考時事之合宜,審糟粕之可遺,覺蘧廬之須毁,去萋菲之牙角,頓姦險之鋒芒,窒羅織之源,掃朋黨之迹,使天下蒼
生坦然大悦,豈不樂哉!太后善之,賜帛三百叚。侍御史周矩上疏曰:推劾之吏,皆相矜以虐,泥耳籠頭,枷研楔𩌊,摺膺籖爪,懸髪薰耳,號曰獄持;或累日節食,連宵緩問,晝夜揺撼,使不得眠,號曰宿囚。此等既非木石,且救目前,苟求賖死。臣竊聽輿議,皆稱天下太平,何苦須反?豈被告者盡是英雄,欲求帝王邪?但不勝楚毒自誣耳。願陛下察之。今滿朝側息不安,皆以爲陛下朝與之密,夕與之讎,不可保也。周用仁而昌,秦用刑而亡,願陛下緩刑用仁,天下幸甚!太后頗采其言,制獄稍衰。 太后春秋雖髙,善自塗澤,雖左右不覺其衰。丙戌,敕以齒落更生,九月庚子,御則天門,赦天下。攺元更以九月爲社。
制於并州置北都。 癸丑,同平章事李游道、王璿、袁智弘、崔神基、李元素、春官侍郎孔思元、益州長史任令輝皆爲王弘義所陷,流嶺南。 左羽林中郎將來子珣坐事流愛州,尋卒。 初,新豐王孝傑從劉審禮撃吐蕃,爲副揔管,與審禮皆没於吐蕃。賛普見孝傑,泣曰:貎類吾父。厚禮之。後竟得歸,累遷右鷹揚衛將軍。孝傑乆在吐蕃,知其虚實,㑹西州都督唐休璟請復取龜兹、于闐、踈勒、碎葉四鎮。敕以孝傑爲武威軍揔管,與左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將兵撃吐蕃。冬,十月,丙戌,大破吐蕃,復取四鎮,置
資治通鑑
| 传统分类: 史部 | 编年类 现代分类: 历史 作者: 北宋 司馬光 著 朝代: 北宋 版本: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刊印朝代: 民国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