阻超凡佳人雙護玉 欣聚黨惡子獨承家話說王夫人打發人來呌宝釵過去商量。宝玉听見說是和尚在外頭,赶忙的獨自一人走到前頭,嘴𥚃乱嚷道:我的師父在那𥚃呌了年天,並不見有和尚,只得走到外面,見李貴將和尚攔住,不放他進來。宝玉便說道:太太呌我請師父進去。李貴所了鬆了手,那和尚便搖搖摆摆的進去。宝玉看見那僧的形狀與他死去時所見的一般,心裡早有些明白了,便上前施礼,連呌:師父,弟子迎候來遲。那僧說:我不要你們接待,只要銀子拿了來,我就走。宝玉听
來,又不像有道行的話,看他滿頭癩瘡,混身腌臜破爛,心裡想道:自古說:真人不露相,露相不真人也不可當面錯過。我且應了他謝銀,並探探他的口氣。便說道:師父不必性急,現在家母料理,請師父坐下略等片刻。弟子請問師父,可是從太虛幻境而來?那和尚道:什庅幻境,不過是來處來去處去罢了。我是送还你的玉來的。我且問你,那玉是從那𥚃來的?宝玉一時對答不來。那僧笑道:你自巳的來路还不知,便來問我。宝玉本來穎悟,又經㸃化,早把紅塵看破,只是自巳的底𥚃未知,一聞那僧問起玉來,好像當頭一棒,便說道:你也不用銀子了,我把那玉还你罷。那
僧笑道:也該还我了。宝玉也不答言,徃𥚃就跑。走到自巳院内,見宝釵、袭人等都到王夫人那𥚃去了,忙向自巳床边取了那玉,便走出來,迎面碰見了袭人,撞了一個滿懷,把袭人唬了一跳,說道:太太說你陪着和尚坐着狠好。太太在那𥚃打算送他些銀兩,你又囬來做什庅?宝玉道:你快去囘太太說,不用張羅銀兩了,我把這玉还了他就是了。袭人听說,卽忙拉住宝玉道:这断使不得的!那玉就是你的命,若是他拿去了,你又要病着了。宝玉道:如今石再病的了,我巳經有了心了,要那玉何用?摔脫袭人,便要想走。袭人急得赶着嚷道:你囬來,我告訴你一句話。宝玉囬
過頭來道:没有什庅說的了。袭人顧不得什庅,一面赶着跑,一面嚷道:上囬丢了玉,几乎没有把我的命要了!剛剛兒的有了,你拿了去,你也活不成,我也活不成了!你要还他,除非是呌我死了!說着,赶上一把拉住。宝玉急了道:你死也要还,你不死也要还!狠命的把袭人一推,抽身要走。怎奈袭人兩隻手繞着宝玉的帶子不放鬆,哭喊着坐在地下。𥚃面的丫頭所見,連忙赶來,瞧見他兩個人的神情不好,只听見袭人哭道:快告訴太太去,宝二爺要把那玉去还和尚呢!丫頭赶忙飛報王夫人。那宝玉更加生氣,用手來挺開了袭人的手,幸𧇊袭人忍痛不放。紫鵑在屋𥚃
听見宝玉要把玉給人,這一急比别人更甚,把素日冷淡宝玉的主意都忘在九霄雲外了,連忙跑出來帮着抱住宝玉。那宝玉雖是個男人,用力摔任,怎奈兩個人死命的抱住不放,也难脫身,嘆口氣道:爲一塊玉,這様死命的不放,若是我一個人走了,又待怎麽様呢?襲人、紫鵑听到那𥚃,不禁嚎啕大哭起來。正在难分难解,王夫人宝釵急忙赶來,見是這様形景,便哭着喝道:宝玉!你又瘋了嗎?宝玉見王夫人來了,明知不能脫身,只得陪笑說道:這當什麽,又呌太太着急。他們總是這様大驚小怪的。我說那和尚不近人情,他必要一萬銀于少一個不能。我生氣進來拿
這玉还他,就說是假的,要這玉幹什麽?他見得我們不希罕那玉,便隨意給他些,就過去了。王夫人道:我打諒眞要还他,這也罷了,爲什麽不告訴明白了他們,呌他們哭哭喊喊的,像什麽?宝釵道:這麽說呢,倒还使得。要是眞拿那主給他,那和肖有些古怪;倘或一給了他,又閙到家口不寧,豈不是不成事了麽?至於銀錢呢,就把我的頭面折變了,也还彀了呢。王夫人听了道:也罷了,且就這麽辦罷。宝玉也不回答。只見宝釵走上來,在宝玉手𥚃拿了這玉,說道:你也不用出去,我合太太給他錢就是了。宝玉道:玉不还他也使得,只是我还得當面見他一見𦂯好。襲人等仍
不肯放子,到底宝釵明决語。放了手由他去就是了。襲人只得放手。宝玉笑道:你們這些人,原來重玉不重人哪!你們既放了我,我便跟着他走了,看你們就守着那塊玉怎麽様?襲人心裡又着急起來,仍要拉他,只碍着王夫人和宝釵的面前,又不好太露輕薄,治好宝玉,一撒手就走了。襲人忙呌小丫頭在三門口傳了焙茗等:告訴外頭照應着二爺,他有些瘋了。小丫頭答應了出去。王夫人、宝釵等進來坐下,問起襲人來由,襲人便將宝玉的話細細說了。王夫人、宝釵甚是不放心,又呌人出去吩咐衆人伺候,听着和尚說些什麽。囬來小丫頭傳話進來囬王夫人道:二
爺真有些瘋了。外頭小厮們說𥚃頭不給他玉,他也没法。如今身子出來了,求着那和尚帶了他去。王夫人听了,說道:這还了得!那和尚說什麽來着?小丫頭囘道:和尚說要玉不要人。宝釵道:不要銀子了麽?小丫頭道:没聼見說。後來和尚合二爺兩個人說着笑着,有好些話,外頭小廝們都不大懂。王夫人道:糊𡍼東西,听不出來,學是自然學得來的。便呌小丫頭:你把那小厮呌進來。小丫頭連忙出去,呌進那小厮,站在廊下,隔着恁戸請了安。王夫人4道:和尚和二爺的話,你們不懂,难道學也學不來嗎?那小厮囘道:我們只听見說什麽大荒山,什麽靑埂峯,又說什麽
太虚境斬断塵緣這些話,王夫人听了也不懂。宝釵听了,唬得兩眼直瞪,半句話都没有了。正要呌人出去拉宝玉進去,只見宝玉笑嘻嘻的進來,說:好了,好了!宝釵仍是發怔。王夫人道:你瘋瘋顚顚的,說的是什庅?宝玉道:正經話,又說我瘋顛!那和尚與我原認得的,他不過也是要來見成一見,他何嘗是真要銀子呢?也只當化個善緣就是了。所以說明了,他自巳就飄然而去了。這可不是好了庅?王夫人不信,又隔着𥦗戸問那小厮。那小厮連忙出去,問了門上的人,迫來囬說:果然和尚走了,說:請太太們放心,我原不要銀子,只要宝二爺時常到他那裡去去就是了。諸
事只要隨緣,自有一定的道理。王夫人道:原來是個好和尚。你們曾問住在那裡?門上道:奴才也問來著,他說我們二爺是知道的。王夫人問宝玉道:他到底住在那裡?宝玉笑道:這個地方說遠就遠,說近就近。宝釵不待說完,便道:你醒醒兒罢,别儘着迷在裡頭。現在老爺、太太就疼你一個人,老爺还吩咐呌你幹功名長進呢。宝玉道:我說的不是内名庅。你們不知道十子出家,七祖昇天呢?王夫人听到那裡,不斍傷心起來,說:我們的家運怎庅?好一個囬丫頭口口声声要出家,如今又添出一個來了。我這様個日子,過他做什庅?說着大哭起來。宝釵見王夫人傷心,只得
上前苦劝。宝玉笑道:我說了這一句頑話,太太又認起真來了。王夫人止住哭声道:这些話也是混說的庅。正閙着,只見丫頭來囘話:璉二爺回來了,顔色大変,說請太太回去說話。王夫人又吃了一驚,說道:將就些呌他這來罷。小嬸子也是田親,不用𨓭避了。賈璉進來,見了王夫人,請了安。宝釵迎着,也問了賈璉的安,回說道:剛𦂯接了我父親的書信,說是病重的狠,呌我就去。若遲了,恐怕不能見面。說到那裡,眼淚便掉下來了。王夫人道:書上冩的是什庅病?賈璉道:冩的是感冐風寒起來的,如今成了痨病了。現在危急,耑差一個人連日連夜赶來的,說如若再𨉁擱一
兩天,就不能見面了。故來囬太太,侄兒必得就去𦂯好,只是家裡没人照管。薔兒、芸兒雖說糊塗,到底是個男人,外頭有了事來,还可傳個話。侄兒家裡倒没有什麽事。秋桐是天天哭着喊着,不願意在這裡,侄兒呌了他娘家的人來領了去了,倒省了平兒好些氣。雖是巧姐没人照應,还𧇊平兒的心不狠壞。巧兒心裡也明白,只是徃氣比他娘还剛硬些,求太太時常管教管教他。說着,眼圈兒一紅,連忙把腰裡拴㯽榔荷包的小絹子拉下來擦眼。王夫人道:成看他親祖母在那裡,托我做什麽?賈璉輕輕的說道:太太要說这個話,侄兒就該活活兒的打死了,没什庅說的,
總求太太始終疼侄兒就是了。說着,就跪下來了。王夫人也眼圈兒紅了,說:你快起來,娘兒們說話兒,遂是怎庅說?只是一件,孩子也大了,倘或你父親有個一差二錯,又躭擱住了,或者有個門當戸对的來說親,还是等你囘來,还是你太太作主?賈璉道:現在太太們在家,自然是太太門做主,不必等我。王夫人道:你要去,就寫了禀帖,給二老爺送個信,說家下無人,你父親不知怎様,快請二老爺將老太太的大事早早的完結,快快囬來。賈璉答應了是,正要走出去,復轉囬來,囬說道:偺們家的家下人家𥚃还彀使喚,只是園𥚃没有人,太空了。包勇又跟了他們老爺去了。
姨太太住的房子,薛二爺巳搬到自巳的房子内住了。園𥚃一帶屋子都空着,恐没照應,還得太太呌人常查看查看。那櫳翠菴原是偺們家的地基,如今妙玉不知那裡去了,所有的根基,他的當家女尼不敢自巳作主,要求府裡一個人管理管理。王夫人道:自巳的事还閙不淸,還擱得住外頭的事庅?这句話好歹别呌四丫頭知道,若是他知道了,又要吵着出家的念頭出求了。你想偺們家什庅様的人家,好好的姑娘出了家,还了得?賈璉道:太太不提起,姪兒也不敢說。四妹妹倒底是東府裡的,又没有父母,他親哥哥又在外頭,他親嫂了又不大說的上話。侄兒听見
要𪨆死覔活了好几次。他既是心裡这庅着的了,若是平着他,將來倘或認真𪨆了死,比出家更不好了。王夫人听了,蚉頭道:這件事真真呌我也难擔,我也做不得主,由他大嫂子去就是了。賈璉又說了几句,𦆵出來呌了衆家人來,交代淸楚,冩了書,收拾了行裝。平兒等不免叮嚀了好些話,只有巧姐兒慘傷的了不得。賈璉又欲托王仁照應,巧姐到底不願意,听見外頭托了芸、薔二人,心𥚃更不受好,嘴裡𨚫說不出來,只得送了他父親,謹謹慎慎的隨着平兒过日子。豊兒、小紅因鳳姐去世,告假的告假,告病的告病。平兒意欲接了家中一個姑娘來,一則給巧姐作伴,
二則可以帶量他。遍想無人,秖有喜鸾、四姐兒是賈母旧日鍾愛的,偏偏四姐兒新近出了嫁了,喜鸾也有了人家兒,不日就要出閣,也只得罢了。且說賈芸、賈薔送了賈璉,便進來見了邢、王二夫人。他両個倒替着在外書房住下,日間便與家人厮閙,有時找了几個朋友,吃個車輪轆會,甚至聚賭𥚃頭,那裡知道?一日,邢大舅、王仁來,瞧見了賈芸、賈薔住在這𥚃,知他𤍠閙,也就借着照看的名兒晓之,在外書房設局,賭錢喝酒。所有几個正經的家人,賈政帶了几個主,賈璉又跟去了几個,只有那𣗥林諸家的兒子姪兒,那些少年托着老子娘的福,吃喝慣了的,那知當家
立計的道理?况且他們長輩都不在家,便是没籠頭的馬了。又有兩個旁主人慫勇,無不樂爲。這一閙,把个榮國府閙得没上没下,没𥚃没外。那賈薔還想勾引宝玉,賈芸攔住道:宝二爺,那個人没運氣的,不用惹他。那一年我給他說了一門子絶好的親,父親在外頭做税官,家裡開幾個當舖,姑娘長的比仙女兒还好看。我巴巴兒的細細的寫了一封書子給他,誰知他没造化,說到這裡,瞧了瞧左右無人,又說:他心裡早和偺們這個二嬸娘好上了。你没聽見說,還有一个林姑娘呢,弄的害了相思病死的,誰不知道?這也罷了,各自的姻緣罷咧。誰知他爲這件事倒惱了
我了,總不大理。他打諒誰必是借誰的光兒呢!賈薔聼了,㸃㸃頭𦆵把這個心歇了。他兩個还不知道宝玉自會那和尚巳後,他是欲斷塵緣,一則在王夫人跟前不敢任怯,巳與宝釵、襲人等皆不大欵洽了。那些丫頭不知道,还要逗他,宝玉那裡看得到眼裡?他也並不將家事放在心裡。時常王夫人、宝釵勸他念書,他便假作攻書,一心想着那個和尚引他到那仙境的机關,心目中觸處皆爲俗人。𨚫在家難受,間來倒與惜春閒講。他們兩個人講得上了,那種心更加准了幾分,那裡还管賈環、賈蘭等。那賈環爲他父親不在家,趙姨娘巳死,王夫人不大理會,他便入了賈
薔一路。倒是彩雲時常規勸,反被賈環辱駡。玉釧兒見宝玉瘋顛更甚,早和他娘說了,要求着出去。如今寳玉、賈環他哥兒兩個,各有一種脾氣,閙得人人不理。獨有賈蘭跟着他母親,上𦂳攻書,作了文字,送到學裡請教代儒。因近來代儒老病在床,只得自巳刻苦。李紈是素來沉靜,除了請王夫人的安,會會宝釵,餘者一步不走,只有看着賈蘭攻書。所以榮府住的人雖不少,竟是各自過各自的,誰也不肯做誰的主。賈環、賈薔等愈閙的不像事了,甚至偷典偷賣,不一而足。賈環更加宿娼濫賭,無所不爲。一日,邢大舅、王仁都在賈家外書房喝酒,一時高興,呌了幾個陪酒
的來唱着,喝着勸酒。賈薔便說:你們閙的太俗,我要行個令兒。衆人道:使得。賈薔道:偺們月字流觴罷。我先說起月字,數到那個,便是那個喝酒。還要酒面酒底,須得依着令官,不依者罰三大盃。衆人都依了。賈薔喝了一盃令酒,便說:飛羽觴而醉月。順飮數到賈環,賈薔說:酒面要個桂字。賈環便說道:冷露無声濕桂花。酒底呢?賈薔道:說個香字。賈環道:天香雲外飄。大舅說道:没趣,没趣!你又懂得什麽字了?也假斯文起來。這不是取樂,竟是慪人了。偺們都免了。倒是搳搳拳,輸家喝,輸家唱,呌做苦中苦。若是不會唱的,說個笑話兒也使得,只要有趣。衆人都道:使得。於是乱
搳起來。王仁輸了,喝了一盃,唱了一個。衆人道:好。又搳起來了,是個陪酒的輸了,唱了一個什麽小姐小姐多丰彩。以後邢大舅輸了,衆人要他唱曲兒,他道:我唱不上來的,我說個笑話兒罷。賈薔道:若說不笑,仍要罰的。邢大舅就喝了盃,便說道:諸位聽着:村庄上有一座元帝廟,旁边有個土地祠。那元帝老爺常呌土地來說間話兒。一日,元帝廟裡被了盗,便閂土地去查訪。土地禀道:這地方没有賊的,必是神將不小心,被外賊偷了東西去。元帝道:胡說!你是土地,失了盗,不問你,問誰去呢?你倒不去拿賊,反說我的神將不小心嗎?土地禀道:雖說是不小心,倒底是廟裡
的風水不好。元帝道:你倒會看風水麽?土地道:待小神看看。那土地向各處瞧了一會,便來囬禀道:老爺坐的身子背後兩扇紅門,就不謹愼。小神坐的背後是砌的墻,自然東西丢不了。以後老爺的背後亦攺了墻就好了。元帝老爺聽來有理,便呌神將𣲖人打墻。衆神將嘆口氣道:如今香火一炷也没有,那裡有磚灰人工來打墻?元帝老爺没法,呌衆神將作法,𨚫都没有主意。那元帝老爺脚下的龜將軍站起來道:你們不中用,我有主意,你們將紅門拆下來,到了夜裡,拿我的肚子墊住這門口,难道當不得一堵墻麽?衆神將都說道:好,又不花錢,又便當結寔。于是龟將
軍便當這個差使,竟安静了。豈知過了幾天,那廟裡又丢了東西。衆神將呌了土地來,說道:你說砌了墻就不丢東西,怎麽如今有了墻还要丢?那土地道:這墻砌的不結寔。衆神將道:你瞧去。土地一看,果然是一堵好墻,怎麽还有失事?把手摸了一摸,道:我打諒是真墻,那裡知道是個假牆。衆人聽了,大笑起來。賈薔也忍不住的笑,說道:傻大舅,你好!我没有罵你,你爲什麽罵我?快拿盃來罰一大盃!邢大舅喝了,巳有醉意。衆人又喝了几盃,都醉起來。邢大舅說他姐姐不好,王仁說他妹妹不好,都說的狠狠毒毒的。賈環聽了,趁着酒興,也說鳳姐不好,怎様苛刻我們,怎麽
様踏我們的頭。衆人道:大凡做個人,原要厚道些。看恩姑娘仗着老太太這様的利害,如今焦了尾巴梢子了,只剰了一個姐兒,只怕也要現世現報呢!賈芸想着鳳姐待他不好,又想起巧姐兒見他就哭,也信着嘴兒混說。還是賈薔道:喝酒罷,說人家做什麽?那兩個陪酒的道:這位姑娘多大年紀了?長得怎麽様?賈薔道:模様兒是好得狠的,年紀也有十三四歲了。那陪酒的說道:可惜這様人生在府𥚃這様人家,若生在小戸人家,父母兄弟都做了官,还發了財呢。衆人道:怎麽様?那陪酒的說:現今有個外藩王爺,最是有情的,要選一個𡚱子,若合了式,父母兄弟都閒了
去,可不是好事兒嗎?衆人都不大理會,只有王仁心裡略動了一動,仍舊喝酒。只見外頭走進頼、林兩家的子弟來,說:爺們好樂呀!衆人站起來說道:老大、老三怎麽這時候纔來?呌我們好等!那兩個人說道:今早聽見一個謠言,說是偺們家又閙出事來了,心裡着急,趕到裡頭打聽去,並不是偺們。衆人道:不是偺們就完了,爲什麽不就來?那兩個說道:雖不是偺們,也有些干係。你們知道是誰?就是賈雨村老爺。我們今日進去,看見帶着鎻子,說要解到三法司衙門裡審問去呢。我們見他常在偺們家𥚃來徃,恐有什麽事,便跟了去打聽。賈芸道:到底老大用心,原該打聽
打聽。你且坐下喝一盃再說。兩人讓了一囬,便坐下喝着酒道:這位雨村老爺,人也能幹,也會鑽營,官也不小了,只是貪財,被人家㕘了個婪索屬員的幾欵。如今的萬歲爺是最聖明最仁慈的,獨聽了一個貪字,或因遭蹋了百姓,或因恃勢欺良,是極生氣的,所以㫖意便呌拿問。若是問出來了,只怕擱不住,若是没有的事,那㕘的人也不便。如今真真是好時候,只要有造化,做個官兒就好。衆人道:你的哥哥就是有造化的,現做知縣還不好麽?頼家的說道:我哥哥雖是做了知縣,他的行爲只怕也保不住怎麽様呢。衆人道:手也長麽?頼家的㸃㸃頭兒,便舉起盃來喝酒。
衆人又道:裡頭還𦗟見什麽新聞?兩人道:别的事没有,只聽見海疆的賊𡨥拿住了好些,也解到法司衙門裡審問。還審出好些賊寇,也有藏在城裡的,打聽消息,抽空兒就刼搶人家。如今知道朝裡那些老爺們,都是能文能武,出力報效,所到之處,早就消滅了。衆人道:你𦗟見有在城裡的,不知審出偺們家失了盗一衆來没有?兩人道:倒没有聽見。恍惚有人說是有個内地𥚃的人,城𥚃犯了事,搶了一個女人下海去了。那女人不依,被這賊𡨥殺了。那賊寇正要跳出關去,被官兵拿住了,就在拿𫊧的地方正了法了。衆人道:偺們櫳翠菴的什麽妙玉,不是呌人搶去,不要
就是他罷。賈環道:必是他。衆人道:你怎麽知道?賈環道:妙玉這個東西,是最討人嫌的。他一日家捏酸,見了宝玉就眉開眼笑了。我若見了他,他從不拿正眼瞧我一瞧。直要是他,我𦆵趂願呢。衆人道:搶的人也不少,那𥚃就是他。賈芸道:有㸃信兒。前日听見人說,他菴𥚃的道婆做夢,說看見是妙玉,呌人殺了。衆人笑道:夢話算不得。邢大舅道:管他夢不夢,偺們快吃飯罷,今夜做個大輸贏。衆人願意,便吃畢了飯,大賭起來。賭到三更多天,只𦗟見𥚃頭乱㐮,說是四姑娘合珍大奶奶拌嘴,把頭髪者交掉了。赶到邢夫人、王夫人那裡去磕了頭,說是要來容他做尼姑呢,送他
一個地方;若不容他,他就死在眼前。那邢、王兩位太太没主意,呌請薔大爺、芸二爺進去。賈芸所了,便知是那囬看家的時候起的念頭,想來是劝不過來的了,便合賈薔商議道:太太呌我們進去,我們是做不得主的,况且也不好做主,只好劝去;若劝不住,只好由他們罷。偺們商量了,寫封書給璉二叔,便卸了我們的干係了。兩個啇量定了主意,進去見了邢、王兩位太太,便假意的劝了一囬。無奈惜春立意必要出家,就不放他出去,只求一兩間凈屋子,給他誦經拜佛。尤氏見他兩個不肯作主,又怕惜春𪨆死,自巳便硬做主張,說是:這個不是,索牲我䠷了罢。說我做嫂
子的容不下小姑子,逼他出了家了就完了。若說到外頭去呢,断断使不得;若在家裡呢,太太們都在這裡,筭我的主意罷。呌薔哥兒,寫封書子給你珍大爺、璉二叔就是了。賈薔等答應了。不知邢、王二夫人依與不依,下囬分解。紅樓夢第一百十七囬終
红楼梦
| 传统分类: 子部 | 小说类 | 白话之属 现代分类: 文学 | 小说 作者: 清 曹雪芹 著 朝代: 清 版本: 东观阁本 刊印朝代: 清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