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。時新除官千五百人,而當減者千餘人,怨嗟盈路。 初,韓滉薦劉玄佐可使將兵復河、湟,上以問玄佐,玄佐亦賛成之。滉薨,玄佐奏言:吐蕃方彊,未可與爭。上遣中使勞問玄佐,玄佐臥而受命。張延賞知玄佐不可用,奏以河、湟事委李抱真,抱真亦固辭。皆由延賞罷李晟兵柄,故武臣皆憤怒解體,不肯為用故也。上以襄、鄧扼淮西衝要,癸亥,以荆南節度使曹王臯為山南東道節度使,以襄、鄧、復、郢、安、隨、唐七州𨽻之。 渾瑊之發長安也,李晟深戒之,以盟所為備,不可不嚴。張延賞言於上曰:晟不欲盟好之成,故戒瑊以嚴備。我有疑彼之形,則彼亦疑我矣,盟何由成!上乃召瑊,切戒以推誠待虜,
勿自為猜貳以阻虜情。瑊奏,吐蕃决以辛未盟。延賞集百官,以瑊表稱詔示之曰:李太尉謂吐蕃和好必不成,此渾侍中表也,盟日定矣。晟聞之,泣謂所親曰:吾生長西陲,備諳虜情,所以論奏,但恥朝廷為犬戎所侮耳。上始命駱元光屯潘原,韓遊瓌屯洛口,以為瑊援。元光謂瑊曰:潘原距盟所且七十里,公有急,元光何從知之?請與公俱。瑊以詔指固止之,元光不從,與瑊連營相次,距盟所三十餘里。元光壕柵深固,瑊壕柵皆可踰也。元光伏兵於營西,韓遊瓌亦遣五百騎伏於其側,曰:若有變,則汝曹西趣柏泉,以分其勢。尚結賛與瑊約,各以甲士三千人列於壇之東西,常服者四百人從至壇下。辛未,
將盟,尚結賛又請各遣遊騎數十更相覘索,瑊皆許之。吐蕃伏精騎數萬於壇西,遊騎貫穿唐軍,出入無禁。唐騎入虜軍,悉為所擒。瑊等皆不知,入幕易禮服,虜伐鼓三聲,大譟而至,殺宋奉朝等於幕中。瑊自幕後出,偶得它馬,乗之,伏鬛入其銜,馳十餘里,銜方及馬口,故矢過其背而不傷。唐將卒皆東走,虜縱兵追擊,或殺或擒之,死者數百人,擒者千餘人。崔漢衡為虜騎所擒。渾瑊至其營,則將卒皆遁去,營空矣。駱元光發伏成陳以待之,虜追騎愕眙。瑊入元光營,追騎顧見邠,寜軍西馳,乃還。元光以輜重資瑊與瑊,収散卒,勒兵整陳而還。是日,上視朝,謂諸相曰:今日和戎息兵,社稷之福。馬燧曰:然。柳
渾曰:戎狄,豺狼也,非盟誓可結。今日之事,臣竊憂之。李晟曰:誠如渾言。上變色曰:柳渾書生,不知邉計,大臣亦為此言邪?皆伏地頓首謝,因罷朝。是夕,韓逰瓌表言虜刼盟者,兵臨近鎮。上大驚,街遞其表以示渾。明旦,謂渾曰:卿書生,乃能料敵如此其審邪!上欲出幸以避吐蕃,大臣諫而止。李晟大安園多竹,復有為飛語者,云晟伏兵大安亭,謀因倉猝為變。晟遂伐其竹。癸酉,上遣中使王子恒齎詔遺尚結賛,至吐蕃境,不納而還。渾瑊留屯奉天。甲戍,尚結賛至故原州,引見崔漢衡等曰:吾飾金械,欲械瑊以獻賛普,今失瑊,虛致公輩。又謂馬燧之姪弇曰:胡以馬為命,吾在河曲,春草未生,馬不能舉足,當
是時,侍中度河掩之,吾全軍覆沒矣。所以求和,䝉侍中力。今全軍得歸,柰何拘其子孫!命弇與宦官俱文珍、渾瑊將馬寜俱歸。分囚崔漢衡等於河、廓、鄯州。上聞尚結賛之言,由是惡馬燧。 六月,丙戍,以馬燧為司徒,兼侍中,罷其副元帥、節度使。初,吐蕃尚結賛惡李晟、馬燧、渾瑊,曰:去三人,則唐可圖也。於是離間李晟,因馬燧以求和,欲執渾瑊以賣燧,使并獲罪,因縱兵直犯長安,㑹失渾瑊而止。張延賞慚懼,謝病不視事。以陜虢觀察使李泌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 河東都虞𠉀李自良從馬燧入朝,上欲以為河東節度使,自良固辭曰:臣事燧久,不欲代之為帥。乃以為右龍武大將軍。明日,自良入
謝,上謂之曰:卿於馬燧存軍中事分,誠爲得禮;然北門之任,非卿不可。卒以自良為河東節度使。 吐蕃之戍鹽、夏者,饋運不繼,人多病疫思歸。尚結賛遣三千騎逆之,悉焚其廬舍,毁其城,驅其民而去。靈鹽節度使杜希全遣兵分守之。 韋臯以雲南頗知書,壬辰,自以書招諭之,令趣遣使入見。 李泌初視事,壬寅,與李晟、馬燧、柳渾俱入見,上謂泌曰:卿昔在靈武,已應爲此官,卿自退讓。朕今用卿,欲與卿有約,卿慎勿報仇,有恩者,朕當為卿報之。對曰:臣素奉道,不與人爲仇。李輔國、元載皆害臣者,今自斃矣。素所善及有恩者,率己顯達,或多零落,臣無可報也。上曰:雖然,有小恩者亦當報之。對曰:臣
今日亦願與陛下爲約,可乎?上曰:何不可?泌曰:願陛下勿害功臣。臣受陛下厚恩,固無形迹。李晟、馬燧有大功於國,聞有讒之者,雖陛下必不聽。然臣今日對二人言之,欲其不自疑耳。陛下萬一害之,則宿衛之士,方鎭之臣,無不憤惋而反仄,恐中外之變不日復生也。人臣茍䝉,人主愛信,則幸矣,官於何有?臣在靈武之日,未嘗有官,而將相皆受臣指畫。陛下以李懷光為太尉,而懷光愈懼,遂至於叛,此皆陛下所親見也。今晟、燧富貴已足,茍陛下坦然待之,使其自保無虞。國家有事則出從征伐,無事則入奉朝請,何樂如之?故臣願陛下勿以二臣功大而忌之,二臣勿以位髙而自疑,則天下永無事矣。
上曰:朕始聞卿言,聳然不知所謂,及聽卿剖析,乃知社稷之至計也。朕謹當書紳,二大臣亦當共保之。晟、燧皆起泣謝。上因謂泌曰:自今凡軍旅糧儲,事卿主之。吏禮委延賞,刑法委渾。泌曰:不可。陛下不以臣不才,使待罪宰相,宰相之職,不可分也。非如給事則有吏過、兵過,舍人則有六押。至於宰相,天下之事咸共平章,若各有所主,是乃有司,非宰相也。上笑曰:朕適失辭,卿言是也。泌請復所減州縣官,上曰:置吏以爲人也。今户口減於承平之時三分之二,而吏員更增,可乎?對曰:戸口雖減,而事多於承平且十倍,吏得無增乎?且所減皆有職事,而冗官不減,此所以爲未當也。至德以來,置額外官敵正
官三分之一,若聽使計日得資,然後停加兩選,授同類正貟官。如此,則不惟不怨,兼使之喜矣。又請諸王未出閤者不除府官,上皆從之。乙卯,詔先所減官並宜復故。初,張延賞在西川,與東川節度使李叔明有隙。上入駱谷,值霖雨,道塗險滑,衛士多亡歸朱泚、叔明之子昇及郭子儀之子曙、令狐彰之子建等六人,恐有姧人危乗輿,相與齧臂爲盟,著行幐,釘鞵,更鞚上馬,以至梁州,它人皆不得近。及還長安,上皆以爲禁衛將軍,寵遇甚厚。張延賞知昇私出入郜國大長公主第,密以白上。上謂李泌曰:郜國已老,昇年少,何爲如是!殆必有故,卿宜察之。泌曰:此必有欲動摇東宫者,誰爲陛下言之?上曰:卿
勿問,第爲朕察之。泌曰:必延賞也。上曰:何以知之?泌具爲上言二人之隙,且曰:昇承恩顧典禁兵,延賞無以中傷,而郜國乃太子蕭妃之母也,故欲以此陷之耳。上笑曰:是也。泌因請除昇它官,勿令宿衛以逺嫌。秋,七月,以昇爲詹事。郜國,肅宗之女也。 甲子,割振武之綏、銀二州,以右羽林將軍韓潭爲夏、綏、銀節度使,帥神策之士五千、朔方、河東之士三千鎭夏州。時闗東防秋兵大集,國用不充。李泌奏:自變兩税法以來,藩鎭州縣多違法聚斂,繼以朱泚之亂,爭𣙜率徵罰以爲軍資,㸃募自防。泚既平,自懼違法,匿不敢言。請遣使以詔㫖赦其罪,但令革正,自非於法應留使、留州之外,悉輸京師。其
官典逋負,可徵者徵之,難徵者釋之,以示寛大。敢有隠沒者,重設告賞之科而罪之。上喜曰:卿策甚長,然立法太寛,恐所得無幾。對曰:兹事臣固熟思之,寛則獲多而速,急則獲少而遲。蓋以寛則人喜於免罪而樂輸,急則競爲蔽匿,非推鞫不能得其實,財不足濟今日之急,而皆入於姦吏矣。上曰:善。以度支貟外郎元友直爲河南、江、淮南句勘兩税錢帛使。初,河、隴既沒於吐蕃,自天寳以來,安西、北庭奏事及西域使人在長安者,歸路既絶,人馬皆仰給於鴻臚、禮賔,委府縣供之,於度支受直。度支不時付直,長安市肆不勝其弊。李泌知胡客留長安久者或四十餘年,皆有妻子,買田宅,舉質取利,安居不
欲歸,命檢括胡客有田宅者停其給,凡得四千人。將停其給,胡客皆詣政府訴之。泌曰:此皆從來宰相之過,豈有外國朝貢使者留京師數十年不聽歸乎!今當假道於回紇,或自海道各遣歸國。有不願歸者,當於鴻臚自陳,授以職位,給俸祿,爲唐臣。人生當乗時展用,豈可終身客死邪!於是胡客無一人願歸者。泌皆分𨽻神策兩軍王子使者爲散兵馬使或押牙,餘皆爲卒,禁旅益壯。鴻臚所給胡客纔十餘人,嵗省度支錢五十萬緡,市人皆喜。上復問泌以復府兵之策,對曰:今嵗徵闗東卒戍京西者十七萬人,計嵗食粟二百四萬斛。今粟斗直錢百五十,爲錢三百六萬緡。國家比遭饑亂,經費不充,就
使有錢,亦無粟可糴,未暇議復府兵也。上曰:然,將奈何?亟減戍卒歸之,何如?對曰:陛下誠能用臣之言,可以不減戍卒,不擾百姓,糧食皆足,粟麥日賤,府兵亦成。上曰:果能如是,何爲不用?對曰:此須急爲之,過旬日則不及矣。今吐蕃久居原、蘭之間,以牛運糧,糧盡,牛無所用。請發左藏惡繒染爲綵纈,因党項以市之,每頭不過二三匹,計十八萬匹,可致六萬餘頭。又命諸冶鑄農器,糴麥種,分賜縁邉軍鎮,募戍卒耕荒田而種之,約明年麥熟,倍償其種,其餘據時價五分增一,官爲糴之,來春種禾亦如之。闗中土沃而久荒,所収必厚,戍卒獲利,耕者浸多,邊地居人至少,軍士月食官糧粟麥,無所售,其價必
賤,名爲增價,實比今嵗所減多矣。上曰:善。即命行之。泌又言:邉地官多闕,請募人入粟以補之,可足今嵗之糧。上亦從之,因問曰:卿言府兵亦集,如何?對曰:戍卒因屯田致富,則安於其土,不復思歸。舊制,戍卒三年而代,及其將滿,下令有願留者,即以所開田為永業,家人願來者,本貫給長牒,續食而遣之,據應募之數,移報本道,雖河朔諸帥得免更代之煩,亦喜聞矣。不過數番,則戍卒皆土著,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,是變關中之疲弊爲富彊也。上喜曰:如此,天下無復事矣。泌曰:未也。臣能不用中國之兵,使吐蕃自困。上曰:計將安出?對曰:臣未敢言之,俟麥禾有效,然後可議也。上固問,不對。泌意欲結回
紇、大食、雲南,與共圖吐蕃,令吐蕃所備者多。知上素恨回紇,恐聞之不悦,并屯田之議不行,故不肯言。既而戍卒應募,願耕屯田者什五六, 壬申,賜駱元光姓名李元諒, 左僕射、同平章事張延賞薨。
資治通鑑
| 传统分类: 史部 | 编年类 现代分类: 历史 作者: 北宋 司馬光 著 朝代: 北宋 版本: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刊印朝代: 民国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