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大爺還給了爺兩口人使喚，時常推説給老爺辦事，又説給珍大爺張羅事，都是些支吾的謊話，竟是在外頭住着。從前原是娘兒三個住着，還要商量给尤三姐説，人家又許下厚聘嫁他。如今尤三姐也死了，只剩下那尤老娘跟着尤二姐住着做伴兒呢。這是一徃從前的實話，並不敢隐瞞一句。説畢，復又磕頭。鳳姐聼了這一萹言詞，只氣得癡呆了半晌，面如金紙，兩隻
吊稍子眼越發直𥪡起来了，渾身亂顫半天，連話也説不上来，只是發怔。猛低頭見興兒在地下跪着，便説道：這也沒有你的大不是。但只是二爺在外頭行這樣的事，你也該早些告訴我𦆵是。這却狠該打。因你肯實説不撒謊，且饒恕你這一次。興兒説：未能早回奶奶，這是奴才該死的。便叩頭有聲。鳳姐説：你去罷。興兒𦆵立起身要走。鳳姐又説：呌你時湏要快来，不可遠去。興兒連連荅應了幾個是，就出去了，到外面伸了伸舌頭，説：勾了我的了！差一差兒沒有挨一
頓好打，暗自後悔不該告訴旺兒，又愁二爺回来怎麽見，各自害怕。這且不提。且説鳳姐見興兒出去，回頭向平兒説：方𦆵興兒説的話，你都聼見了沒有？平兒説：我都聼見了。鳳姐説：天下那有這樣沒臉的男人，吃着碗𥚃，看着鍋𥚃，見一個愛一個，真成了喂不飽的狗，實在的是個棄舊迎新壞貨。只是可惜這五六品的頂帶給他，他別想着俗語説的家花那有野花香的話，他要信了這個話，可就大錯了。多早晚在外面閙一個狠沒臉、親戚朋友見不得的事出来，他
𦆵罷手呢。平兒一旁勸道：奶奶生氣却是該的。但奶奶身上𦆵好了，也不可過扵氣惱。看二爺自從鮑二的女人那一件事之後，到狠收了心好了呢。如今為什麽又幹起這樣事来？這都是珍大爺的不是。鳳姐説：珍大爺固然有不是，也總因偺們那位下作不堪的爺，他眼𩟖人家，𦆵引誘他罷咧。俗語説：牛兒不吃水，也強按頭麽。平兒説：珍大爺幹這樣事，珍大奶奶也該攔阻不依𦆵是。鳳姐説：可是這話呢。珍大奶奶也不想一想，把一個妹子要許上幾家子𦆵好呢。先
許了姓張的，今又嫁了姓賈的，天下的男人都死絶了，都嫁到賈家来，難道賈家的衣食這樣好不成？這不是説，幸而那一個沒臉的尤三姐，知道好歹，早早死了；若是不死，將来不是嫁寶玉，就是嫁環哥兒呢！總也不見給那妹子留一些兒體面，呌妹子怎麽抬頭𥪡臉的見人呢？妹子好歹也罷咧，那妹子本来也不是他親的，而且聼見説原是個混賬爛桃，難道珍大奶奶現做着命婦，家中有這樣一個打嘴現世的妹子，也不知道羞燥躱避着些，反到大面上揚名打
鼓的在這門𥚃丟醜，也不怕笑話麽？再者，珍大爺也是做官的人，別的律例不知道也罷了，連個服中娶親、停妻再娶，使不得的規矩，他也不知道不成？你替我細想想，他幹的這件事，是疼兄弟還是害兄弟呢？平兒説：珍大爺只顧眼前呌兄弟喜歡，也不管日後的輕重干係了。鳳姐冷笑道：這是什麽呌兄弟喜歡？這是給他的毒藥吃呢！若論親叔伯兄弟中，他年紀又最大，又居長，不知教導學好，反引誘兄弟學不長進，擔罪名兒。日後閙出事来，他在一邊缸沿上站着
看熱閙，真真我要罵也罵不出口来。再者，他那邊府𥚃的醜事壞名兒，巳經呌人聼不上了，必定也呌兄弟學他一樣𦆵好，顯不出他的醜来。這是什麽做哥哥的道理？到不如撒泡尿浸死了。替大老爺死了也罷了，活着作什麽呢？你瞧東府𥚃大老爺那樣厚德，吃齋念佛行善，怎麽反得了這樣一個兒子孫子？大概是好風水，都呌他老人家一個拔盡了。平兒説：想来不錯，若不然，怎麽這樣差着格兒呢？鳳姐説：這件事幸而老太太、老爺、太太不知道，倘或吹到這幾位
耳𨹃𥚃去，不但偺們那沒出息的二爺挨打受罵，就是珍大爺和珍大奶奶，管保要吃不了的兠着走呢。連説帶閙了半天，連午飯也推頭疼，沒過去吃。平兒看此光景，越説越氣，説道：奶奶也煞一煞氣兒。事從緩来，等二爺回来，慢慢的再商量就是了。鳳姐聼了此言，從鼻孔內哼了兩聲，冷笑道：好罷咧！等爺回来可就遲了。平兒便跪在地下，再三苦勸安慰。一會子，鳳姐𦆵畧消了些氣惱，嗑了口茶，喘息了良久，便要了拐枕，歪在床上，閉着眼睛打主意。平兒見鳳姐淌
着，方退出，偏有不懂眼的幾個回事的人来，都被豐兒攆出去了。又有賈母處着瑪瑙来問：二奶奶為什麽不吃飯？老太太不放心，着我来瞧瞧。鳳姐因是賈母處打發人来，隨勉強起来，説：我白日有些頭疼，並沒別的病，請老太太放心，我已經淌了一淌兒好了。言畢，打發人去後，却自已一個將前事從頭至尾細細的盤算多時，得了個一計害三賢的狠主意，自已暗想：湏得如此如此方妥。主意已定，也不告訴平兒，反外面作出嘻笑自在無事的光景，並不露出惱恨
妬嫉之意。扵是呌了頭，傳了来旺来，吩咐令他明日傳喚匠役人等，收拾東廂房裱糊陳設等語。平兒與衆人皆不知為何縁故。要知端的，且聼下回分觧。
红楼梦
| 传统分类: 子部 | 小说类 | 白话之属 现代分类: 文学 | 小说 作者: 清 曹雪芹 著 朝代: 清 版本: 戚蓼生序抄本石头记 刊印朝代: 清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