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說趙鞅得衛五百戸之良民，不奉入晉室，自將此民充入晋陽，使尹鐸爲晉陽大夫，以主其民。尹鐸臨行之際，辭鞅曰：主公以鐸守晉陽，不知主公意欲保障乎？抑亦繭絲乎？鞅曰：二者之意何如？鐸曰：保障者，則輕刑减稅，使百姓家給人足，設使國有急難，則民知戰守，以爲我之保障也。所謂繭絲者，則繁刑重歛，殘苦百姓，國有大
難，則民亡財竭，晉陽空知抽絲之繭也。趙鞅大笑曰：吾欲保障，子必爲我親愛百姓，堅固城池，他日吾當以晉陽爲趙氏基本也。尹鐸再拜赴任。荀寅謂范吉射曰：我等皆爲晋之大臣，而趙鞅得衛民戸，獨將充入晉陽，此必有吞同列之意。若不早圖，他日牙爪已成，難爲制奪。吉射然其說，謀議次日設宴，請鞅埋伏甲士而殺之。范吉射之族弟皋夷者，素與吉射不睦，是日聞知此宻報趙鞅。趙鞅大驚曰：然則若何？皋夷曰：先發者制人，後舉者爲人所制，明公豈不達此？趙鞅卽命長子伯魯、次子無恤，各引精兵，
尋夜先攻荀、范二家，自率大兵繼後。當時荀寅、范吉射在軍中同榻共卧，而謀行兵之事。及夜半，二人昏睡正濃，家人𢚩報趙氏兵至，寅與吉射慌忙驚起，伯魯之兵，喊聲大至，殺入中軍。寅與吉射從後營奔走，無恤從後寨截住去路，大喊一聲，斬荀寅于地下。范吉射拍馬欲走，伯魯一劒斬爲两叚。吉射之部將豫讓投降於荀瑤。趙鞅卽滅荀寅、吉射家口，入見晋出公。出公曰：范氏、荀氏皆先朝功臣，雖有罪惡，不可滅其家口。趙鞅作色曰：荀、范二氏欺凌公室，殘虐生民，滅族尚且難保後患，何况滅其家口乎？遂不拜而出。
晋出公謂群下曰：趙鞅傲慢如此，他日寧無吞滅晋室之患乎？右軍都護趙稷、右司馬渉濵，隨出公退朝，泣而告曰：明公謂趙鞅有意吞滅晋室，以臣等觀之，韓虎、魏駒、荀瑶，皆有併吞之意。出公曰：四卿崛強如此，晋國山河，無計可保。趙稷曰：四卿虎霸晋國地土人民已有大半，主公欲除之，必須宻約齊、鄭之兵，打入絳州，四家可擄。若以城中兵甲攻之，力不能支，反成招禍。公曰：四卿知吾召齊、鄭之兵，必然先起作亂，如何處之？趙稷曰：明公宻寫借兵之書，臣與渉濵各帶一札，宻投一國，以借討亂之兵，則四家之𭨢固可
盡掃矣。出公大悅，尋夜宻修簡札。次日，令趙稷、渉濵各帶一札，詐稱出使。渉濵行至籃臺，趙鞅與韓虎、魏駒會宴而歸，途遇渉濵，鞅問曰：大夫何徃？濵曰：奉晉侯之命，出使鄭國。鞅曰：鄭國未有吊賀，今徃其國何幹？涉濵顔色驚惧，語話壅塞。趙鞅叱曰：大夫此行必有外通之意。令左右捜之。渉濵強項，不肯與其捜檢。忽然荀瑤與一簇軍吏，𢲡住趙稷前來。趙鞅下馬問其因由。瑶曰：此匹夫與晋侯宻召齊兵，以攻我等，被吾捜出，送與公等，同議此事。趙鞅大怒，親捜渉濵，亦得召鄭之
書，卽令囚却。趙稷、渉濵率四家甲士，鼓譟殺入皇城。出公聞知事發，仰天嘆曰：此天覆晉室也。遂單騎出奔，遇荀瑶于城下。荀瑤大罵：昏君，我等有大功于晋室，爾反召兵攻我！揮劒斬出公于馬下，打入宫殿。滿朝文武，各相逃命。衆卿遂有滅晋之議。趙鞅曰：不可，宜立新君，我等復守臣職，方免鄰國刀兵。衆卿然之，遂立昭公之孫卽位，是爲哀公。哀公見四卿強𭨢，戰慄不敢登位。趙鞅奏曰：先侯無道，無故召隣國之兵以攻臣等，故臣等欲誅同謀之臣。先侯自知失道，故殞其身，非臣等敢行弑殺。今者内亂既清，
主公宜嗣大位，何必推延？哀公方升寶座。趙鞅與荀瑤率文武朝賀，群臣或有不肯入朝之者，瑶謂鞅曰：群臣有不朝者，必然謀陷我等，宜斬趙稷、渉濵，號令朝門外，言群臣不朝新君者，必與趙稷同謀，我必誅之。趙鞅然其說，遂斬趙、渉二人之首，懸於朝門外，號令群臣。群臣恐惧，悉皆入朝。哀公卽以荀寅、范吉射之封邑，分賞四卿，大宴群臣。忽報呉王遣使至，言請會盟於黃池，哀公辭不赴會。鞅曰：吳方伐齊破越，將與中國爭霸。晋爲列國盟主，若不赴會，必然失霸。臣等願保主公赴會，萬無一失。哀公方俻車駕，同數文
武，直赴黄池之會。時諸侯皆至，呉王有矜傲之意。趙鞅宻告哀公曰：呉王矜伐齊之威，頗有争霸之意。大王請先定盟，不可與其奪我中國之拒。哀公曰：然。諸侯旣登盟壇，叙爵而坐。吳王謂衆諸侯曰：寡人先祖乃周室之長，公等皆周室諸侯，今日中國盟主，固當寡人主之。趙鞅歷階而上，對曰：呉固周室之長，晋爲諸侯之霸，今日主盟，還是寡君爲之。呉王不從。晋哀公必欲主盟，二國君臣争至日斜不决。忽呉有哨馬報曰：越勾踐見主久出于外，乘虛殺入我國，彌庸引兵拒
敵，已被生擒。今群臣堅拒於笠澤，乞望大王速抽精兵，歸保東呉。呉王聞知，心下大驚，又恐諸侯乘此背叛，乃詐聲大罵曰：勾踐歲奉貢稅，𦔳兵伐齊，焉有此事？匹夫虛報邊情，罪合當誅。左右何不梟之？胥門巢仗劒殺却七箇哨馬小軍。晋之君臣曰：呉王神采俱失，必有亡國之兆，與争何益？乃讓呉爲盟主。献酧已罷，諸侯各辭而歸本寨。是夜，呉之告𢚩文書，連次不絶。呉王召伯嚭議之。嚭曰：星夜班師保國。呉王曰：倘諸侯乗亂追擊，則我内外受敗，豈不危哉？嚭曰：臣有一計，可保萬全。但不知勝負如何。
新镌陈眉公先生批评春秋列国志传
| 传统分类: 子部 | 小说类 | 异闻之属 现代分类: 文学 | 小说 作者: 明 余邵鱼 编、明 陈眉公 评 朝代: 明 版本: 万历43年姑苏龚绍山刊本 刊印朝代: 明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