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詩亡而餘騷賦，騷賦變而餘樂府，樂府缺而餘辤曲。奥古之樂章、樂歌、樂曲，皆出扵雅正。即昔昔鹽夜夜曲，巳北辤名。自隋唐以
来，聲詩間為長短句，如穆護砂阿嚲、廻鷃爛堆等曲。至新曲楚妃踏歌，風華必泝六朝。唐則有尊前、花間而成調量，集名蘭畹金苓，取其逆風聞熏芳而弱也。
則辤寕為大雅罪人，必不尚豪奕磊落眀矣。迄宗崇寕，立大晟府，命周羙成諸人討論古音，少得存者，由此八十四調之聲稍傳。後増演𢢔曲，引近為三犯、四
犯。領樂剏調之繁，有六十家。辤星二百餘調，其間可歌可誦，如李晏、栁五、秦七，雲破月来花没影，郎中，紅杏枝頭春意闊。尚書閨彦，若易安居士，詞之正也，玉
溫、韋艶而促，黄九精而刻，長公騷而壮，男安辨而竒，又辤之變體也。于髙竹屋、姜白石、史梅溪、呉夢窓諸人，格調逈出清新，故辭流扵唐而盛扵宋。乃選填辤
曰草堂詩餘。而楊用修以青蓮詩名艸堂集。詩餘者，青蓮憶秦娥、菩薩𩮺二首，爲開山辤祖。殊不知辭不始扵唐，如陶弘景之寒夜怨，鿄武帝之江南㺯，陸瓊
之飲酒樂，隋煬帝之望江南。六朝君臣，頌酒賡色，務裁艶語，宛搏儇佌，尉彂詞華，又開青蓮之先。若唐宣宗所稱牡丹帶露真珠顆，菩薩𩮺一曲，又不知誰氏
所為，則又花閒集之先聲已然花聞皆小語豉巧，猶傷促碎。重艸堂以綿麗取妍六朝，故以宋人為詩之餘。至金、元漸流為歌曲。若我明如劉伯溫、揚用脩。
吳純𠦑、文徴仲、王元羙兄弟輩，激響千代，移官換明，蝉緩而就之，詩若蕩然無餘，而不知即餘亦詩也。自三百而後，凡詩皆餘也。即謂騷賦為詩之餘，樂府為
骚賦之餘，填辤為樂府之餘，聲歌為填辤。以餘遞属而下，至聲歌亦詩之餘，轉属而上，亦詩而餘。聲歌即以聲歌填辭樂府，謂凡餘皆詩可也。然㦄朝近代，皆
有一種古雋不可磨滅𠁅，余故啇之。沈天羽氏，以正、續两集並我眀新集為之正。次訂舛，抉教湖芳。先識古今體製雅俗，脫出宿生塵腐氣。大約取其命意
逺，造語鮮，煉字響，用字便，典麗清圎，一一粘出。至扵别集，則㦄朝近代中所𨓜，辭意潁拔，風韻秀上，騷不雄，麗不險，質不率，工不刻，天然無雕餘。且語不經人道，
皆如新脫手，讀之使人神越色飛，令闘字逞侠者退舎。大約辤婉孌而近情，燕𭾾鶯吭，寵栁嬌花，原為本色，但屏浮艶，不鄰鄭衛為住。至𩀌情，則銷魂腸斷，其
辤多哀，但調感愴于南浦渭陽之外。詠莭叙要措辭精粹，見時節風物、聚㑹晏樂景况。然率俚，豈可歌扵生花醉月之間。若詠物，𢙢暮寫稍逺，又𢙢體認太真，
要收縱聮宻，用事合題爲妙。又難扵夀辤說富貴，近倍功名山䛕神僊，近迂濶虗誕。捴此三意，而無松椿、龜寉字為隹。人知辤難于長調，而不知難于令曲。一
句一字閑不淂，亦一句一字着不淂，即淡語淺語恒語，極不易工。末句要留有餘不盡意思。如近代絶妙辤選，名公調腴，多以此為射雕手。余木不甚頴浩癖。
于詞章，亦知辤平仄断句皆有㝎數，但不能斷髯枯毫，句敲字推，故躭二十年未見其進。不知詩，烏知其餘？余特言其餘。海肉詞人韻士，淂毋以擊缶韶外為
不足觀也耶？東魯尼山樵秦士竒書扵玉峰署中。
詩餘序詩者，餘也。無餘無詩，詩曷餘哉？東海何子曰：詩餘者，古樂府之流别，而後世歌
曲之濫觴也。元聲在，則爲法省而易諧，人氣乖，則用法嚴而難叶。余讀而韙之。及又曰：詩亡而後有樂府，
樂府闕而後有詩餘，詩餘廢而後有歌曲。繇斯以談，成周列國爲一盛，而暴秦樂闕爲一衰。漢興，郊祀、房
中、鐃鼓，曁蘇、李爲一盛，而魏、晉、六朝、秦、隋爲一衰。太宗以下，李白、王維、昌齡輩爲一盛，而天寳爲一衰。宋
有十二律，篇目増至二百餘調，爲一盛，而金、元爲一衰。其盛也，塗巷被絃管，出湯火，揚清謳，甚則太玄、寧
王天子審音，清平、鬱輪袍相繼作，而憶秦娥、菩薩蠻二詞遂開。宋待制、柳屯田領樂創調之繁，其衰也，如
秦、如玄，主暴民愁，律呂道絶。乃若子建怨歌七解曁橫吹、和平諸調，六代、陳、隋竝用之，而金元歌曲，激響
千代，可謂歌曲亡詩餘，詩餘亡樂府，樂府亡詩耶。則是蕩然無餘，其何詩之有？人亦有言，有能不能。余謂
審音不爾。夫聲音之道，一葉而知天下秋豈櫛比哉？凡詩皆餘，凡餘皆詩，余何知詩？蓋言其餘而巳矣。
古呉陳仁錫題
序草堂詩餘四集。說者曰：周人制爲樂章，漢世則有樂府，晉、宋之際有古樂府，與漢人之樂府不可同。曰語也。再變而爲隋、唐、五代之樂歌，又變。
而爲宋、元之長短句，愈降愈下矣。此以風氣貶詞者也。或曰：曰風，曰雅、曰頌。三代之音，曰歌，曰吟，曰行、曰操，曰辭，曰曲，曰謠、曰諺。兩漢之音，曰律，曰排律，曰絶
句。唐人之音，詩至於唐而格備，至於絶而體窮。宋不得不變而之詞，元不得不變而之曲，此以體裁貶詞者也。或曰：風雅本歌舞之具，漢不能歌風雅，則爲樂
府歌之。風雅但可作格，而不可言調。唐用絶句爲歌，則樂府但可爲格，而不可言調。由茲而下，詩變爲詞，詞變爲曲，代代如之。蓋古今之音，大半不相通，則什
九失其調。此以音義言詞而爲詞解嘲者也。而不知詞吸三唐以前之液，孕勝國以後之胎，斟量推按，有爲古歌謠辭者焉，有爲騷賦樂府者焉，有爲五七言
古者焉，有爲近體歌行者焉，有爲五七言律者焉，有爲五七言絶者焉，而元人之曲，則大都吞剝之。故說者又曰：通乎詞者，言詩則眞詩，言曲則眞曲，斯爲平
等觀歟。而又有似文者焉，有似論者焉，有似序記者焉，有似箴頌者焉。於戲，文章殆莫備於是矣。非體備也，情至也。情生文，文生情，何文非情？而以參差不齊
之句，寫鬱勃難狀之情，則尤至也。彼瓊玉高寒，量移有地，花鈿殘醉，釋褐自天，甚而桂子荷香流播，金人動念投鞭，一時治忽因之，甚而逺方女子讀淮海詞，
亦解膾炙，繼之以死。非鍼石芥珀之投，曷繇至是？雖其鐫鏤脂粉，意專閨幨，安在乎？好色而不淫。而我師尼氏删國風，逮仲子狡童之作，則不忍抹去。曰：人之
情，至男女乃極，未有不篤於男女之情，而君臣父子、兄弟朋友間，反有鍾吾情者。况借美人以喻君，借佳人以喻友，其旨遠，其諷微，僅僅如歐陽舍人所云葉
葉花牋，文抽麗錦，纖纖玉指，拍按香檀，不無清絶之詞，用助嬌嬈之態而巳哉。
古香岑草堂詩餘
| 传统分类: 集部 | 别集类 | 清代 现代分类: 文学 | 诗词 作者: 明 顾从敬 撰、明 沈际飞 撰、明 童涌泉 撰 朝代: 明 版本: 刻本 刊印朝代: 明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