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上御行宮便殿,引見大臣、備邊司、三司。上令承旨、史官進前,因謂大臣曰:“古之人,雖擧小事,必詢謀僉同,卜諸鬼神,預爲約束,極其措置,計萬全而後擧,猶患事不如意。況今日之事,存亡所係,而不相謀議,猝然
欲擧,予不敢知。今見李恒福書狀,則劉總兵、都元帥,皆所不聞,予亦今始知之。且見李舜臣狀啓,至於徵發水軍云。是其意,有若括取囊中物,然此賊豈可容易攻取若此之甚也?此必備邊諸宰,所嘗商論,予欲知其間曲折。今已徵發諸道,似難中止。討賊之擧,萬古不易之定論,予之此言,非止之也。”成龍曰:“臣近日,中寒臥痛,見備邊郞廳,以此事來示,臣亦以爲未安。天兵之來,不可期,不可坐待滅亡,抄兵之擧,亦不可已。頃者伻人于都元帥,問近日賊勢及擧事便否,而時無回報,今者徵兵擧事之狀,忽然來報,而又見李恒福書狀,則似不與天兵相議,此甚可怪。此何等重事,而豈可遽爾決定?臣等前者相議曰:“可與天兵,早晩一擧,然時無約束決定之事矣。”上曰:“此必左相爲之。左相嘗有攻賊之意,時或有此言矣。”成龍曰:“臣之迷劣,嘗見安州‧平壤賊巢,其窟穴甚固,計謀巧詐。必與天兵合力,猶可爲也,徒以我國兵力,則不可爲也。”上曰:“彼此之不相敵,有易知者。自順安,見我國之所設營壘,與賊之營壘何如?賊壘則重
複堅固,而我國所設,則以枯枝圍之,如雉籬狀,令人見之,未滿一笑。將士之才智,劣於賊將十倍。如此而可能辦事乎?故古人見營壘,而固知其成敗矣。”上問沈守慶曰:“今此曲折,卿亦知之乎?”對曰:“臣老病,不常仕于備邊司矣,然知其大槪。此處諸宰,時無指揮事矣。”上曰:“尹相,嘗有賊勢摧挫之言,予心笑之。今旣定計,不可已也。古人亦有僥倖成事者。須召募勇力,如科擧等事,所當速行,火藥器械諸具,宜速調送。”成龍曰:“火藥所儲不多,其他器械,亦蕩然矣,何可如是擧事?速爲下諭可也。”沈忠謙曰:“臣連在備邊司,詳知顚末。左相南歸後,嘗馳啓曰,“劉總兵招左相及都元帥,密坐而言曰,“閣老及元帥來此,若合我軍,則明春可以擧事。””臣等聞而喜之。厥後總兵到京,見大臣及臣等而言,少無討賊之意,牢不可回。左相亦與知其事矣。左相還歸後,李恒福移關於備邊司曰,“總兵說意討賊”云,臣等相顧失色曰:“左相來此,缺望於討賊矣,此言從何來?”又見李恒福狀啓,則其語勢,有若其議出於備邊司,而撫軍司有難之之辭,此
甚可怪。”守慶曰:“李恒福銳意討賊之文,無乃總兵密坐相約時來乎?且難可遙度,宜急急遣人,探知彼間事勢及總兵之意。”上曰:“劉總兵之兵,爲防守也。劉何以違經略節制,遽事攻戰乎?”上謂崔滉曰:“卿亦言擧事曲折,與其當否?”滉曰:“小臣前後曲折,皆不與知矣。”上曰:“爲堂上而不知其司之事乎?堂上本如是乎?”滉曰:“堂上,只得備員者多矣。一二人相議記草,其餘在座而不相聞。”上曰:“有司堂上記草後,不爲磨勘于諸堂上乎?”對曰:“記草而不相示矣。”上曰:“彼雖不相示,卿何不見。”成龍曰:“前日則大臣招諸堂上,事事會議,今則事多怱遽,故或不得如前矣。然豈不相示乎?”滉曰:“臣非參預謀議之人,故郞廳專不以事相示矣。”上曰:“然則備邊堂上,多亦何用?第言其擧事當否。”滉曰:“兵猶火也。然興兵,則不可中止。但措備兵糧而後可。”上曰:“予亦言之矣,所當罔晝夜規畫,措備器械。豈可只令擊之而已?”滉曰:“古者聖人,芻蕘必採。今則擇人而採言,位高權重者,必用其言;望輕之人,雖有獻策,徒爲空言而已。若不備軍糧,不持軍
器,是送死而已。以農器,多造槍劍亦當。”上曰:“我國不能用槍劍,一二年間,不可敎習。革罷槍軍,持杖而戰,猶可矣。”成龍曰:“唐人所用鐵回鞭,甚好。高陽人名命會者,其父死於倭,發憤殺倭幾四百餘,嘗以此鞭爲好。臣在碧蹄時,有一軍士,亦言鐵鞭之好。”上曰:“我國以農夫爲兵。農夫皆用回鞭,必能用此,予嘗傳敎矣。今聞領相言,與予意正相符矣。”成龍曰:“鐵鞭,人皆以爲齟齬,臣知其可用。”上曰:“勇銃之士,從何得之?京中設武擧何如?”守慶曰:“科擧豈能得勇士?未見其當。”忠謙曰:“前日從軍捕倭之人,多載狀啓中。若以此人,除身役給衣糧,則可以抄送矣。”滉曰:“及第者,逃避退走,試取何用?”上曰:“國無紀律,又多私請,或逃避或退走,豈科擧罪哉?”成龍曰:“前日湖西義兵,多至六十陣。若趁其時,定將收聚則可矣,今已散矣。然臣意,若往兩湖間,諭諸民間,得糧募士,一朔內萬軍可集。京畿亦多有願屬爲軍卒者,而無糧不得留矣。”忠謙曰:“見存之軍糧,只六七千石,方用於經費及賑濟,未暇他用矣。然不得已,則可以用
此,收聚勇士。”上曰:“此予所謂調兵也。”成龍曰:“若處處,各以召募訓鍊爲事,可以不煩農民,事可就矣。長城縣監李貴臣,嘗未識其爲人,頃始得見,其人有可取者。近觀訓卒習陣,以爲堅守之計,有足多者。往者郡邑,無意守城,望風而潰。安有如此事乎?”上曰:“然。唯在廟堂指授耳。”成龍曰:“若不保慶尙右道,無以支撑湖南矣。右道之山城據險,可守者甚多。宜寧有照紇山城,絶險可據。郭再祐,嘗數言於李薲云。今宜委諸再祐,使之守之。三嘉亦有山城,皆可守之。往年幸州之捷,亦以山城得利。若以野戰,何敢當此賊?倭賊,則專以設柵據險爲事。雲峰之設壘,曲曲回抱,數百守之,萬夫莫能攻。至於鳥嶺,林石間設柵,爲藏身之所者無數。我國人,無堅守之計,故有險固之形勢,而不能守也。且念去年倭賊之來,處處蓄糧,故賊得而食之。今則慶尙一路,蕭然荒墟,無物可食。如我國之人,設險據守,則倭賊進無所食,自相潰散矣。”上曰:“領相之言,深得其形勢矣。”呼吏判曰:“擧事之曲折當否,卿亦言之。”金應南對曰:“發三道之軍,聚畿甸之
民,據險儲糧,或攻或守可矣,民生盡將飢死。若能保恤,則調兵在是,運糧在是。然後訓鍊勇士,庶可擧事。亦不可全恃天兵,不圖自奮之計,然今欲遽爲大擧,決知其不可。”上曰:“卿亦備邊堂上,卿意如此,則此言何從出?兵判亦言其曲折。”李德馨曰:“此賊之不可測甚矣。前在關西,或議賊勢衰弱,乃欲以順安之軍攻之。其議之可笑,已經之明驗。以今日賊勢,爲可攻,臣實未見其可。李鎰今當下歸,宜收募精銳,稍稍入防,然後圖之。”上曰:“戶判亦言卿之所見。”權徵曰:“天兵防守,倭賊自歸。若大擧而一敗,則天將亦必歸咎。以勢觀之,擧事不可,今若中止,恐人心解散,士氣摧沮。”上曰:“卿意欲擊之乎?”對曰:“師期不可若是猝定。然雖不能大擧,宜令三道水軍,各聚三百,從水路進,則賊必望見而向之。後以陸軍前進,內外挾擊,則猶可爲也,水軍補於陸軍,則不當矣。如是而不以天兵相合,不可爲也。賊若長驅而入來,則後必悔不擧事矣。一邊措置,一邊擧事,僥倖成功,猶可望矣。”應南曰:“權徵之言,甚不當。豈可言僥倖?”成龍曰:“水
軍不可爲陸軍,權徵此言是矣。”上謂權徵曰:“不耕,何以得粟?屯田事,措置幾何?”徵曰:“臣知屯田,必不成也。農糧蕩然,何可不食而耕?近日餓莩日積於路,勢將國內空虛而後已。以悶迫之意,請糧於天朝,又省百官之散料爲當。天兵一人所食,一日三四升。以此饋我飢民,亦可用矣。”上謂成龍曰:“戶判之請糧天朝者,此新語也。此策何如?”成龍曰:“此言似當,行之可也。”忠謙曰:“皇上嚴命初下,方切惶恐,似不可專遣使臣而請糧。他使之行,兼爲請糧可也。”上曰:“古者,有告糶於隣國。今者呼籲父母之邦,有何不可?皇上若發天津穀,船運以給,則其幸可言?”顧謂權徵曰:“漢有蕭何,故能漕運不絶,得令韓信,用兵成功。卿若盡力措備,與古人何異?”成龍曰:“預定使臣可矣。”上曰:“定使臣之言,承旨銘施。”上曰:“李知事亦來,言擧事當否。”李鎰對曰:“劉總兵不相助,則恐不可爲也。”上命中官賜酒曰:“天寒宜就坐,各飮一器。”上謂李鎰曰:“卿何日下歸?有所言則言之。卿嘗試賊,可以易戰耶?”對曰:“臣明明當發。臣嘗觀
我國人,當初見賊則走,與之習熟已久,人人皆願赴戰矣。臣當往觀賊勢,或把守,或誘引而出,勢若可攻,則亦可爲也。頃者所下鐵鞭,可合戰用。如震天雷‧蒺藜砲,亦宜多造。古人云:“斬木爲兵,揭竿爲旗。”如眞木杖,可以禦賊。臣今先往湖西,措置指揮,仍下湖南,燔煮火藥。戰用最切者,無如火箭。多貿焰焇於燕京可也。且願得空名帖,募得勇壯,募納戰馬。”上曰:“刑判亦言之。擧事可爲乎?”申點曰:“所當急遣人,知彼間事勢矣。”上曰:“然則宜遣宣傳官,問曰勢有可攻之機乎?未嘗約束于此處諸宰,而遽爾定計耶?詳問而來可矣。”忠謙曰:“今若下問遽止,則將士惶恐,士氣摧沮。今宜遣人,緩其事,一邊宜徵兵完聚裝束以竢可也。”上曰:“將此意,作有旨,速遣宣傳官。”成龍曰:“三道水使之意,欲擊永登之賊,又欲移船,斷絶釜山賊來之路矣。”上曰:“李舜臣終始得利者,水軍之力也。領相宜往備邊司,移文于元帥,使不得奪其軍。”成龍曰:“賊之不能衝突,舜臣力也,似當相應以成功也。金泳潭慣於水路者,亦當委以任事。”上曰:“黃璡之
行,予以爲必見攔阻,李恒福以爲不礙。今乃如是見阻,將何處之?”成龍曰:“經略欲見,則只將謝恩表出示何如?”上曰:“表中亦有經略所忌之言。”忠謙曰:“巡按與經略有隙云,通情於巡按,則庶幾上達矣。經略則乃渠事也,宜甘心欺罔,無所不至,彼巡按,豈肯從他,而自陷於罔上之大罪哉?”上曰:“周元言,關內、關外,皆宋、李之黨。巡按若其黨,則必護之。”守慶曰:“以密書,納懷中潛行,庶可達矣。”上曰:“或以蠟書得達,或譯官抱書,作商賈人狀,以入何如?”權徵曰:“使臣將告急請糧之咨奏,入京然後,以已意呈文,則經略雖知,必謂朝鮮不知,而使臣自爲之,不至甚怒,又免阻攔之患。”上曰:“豈曰使臣獨爲之?必不然。”德馨曰:“古有出萬金,爲間牒者。若多齎銀兩,給賂一路,庶可得達。”忠謙曰:“或蠟書,或呈文則可,作商賈人狀,則中原法嚴,恐終爲宋、李所陷,有難處事矣。”李墍、李齊閔皆曰:“作商賈人狀未安。”朴承宗曰:“別爲文書,授通事,落後以入,則不至防礙。”上曰:“領相前者言,我國必爲經略所沮。自後人始知之。前此未
聞有一人,言經略事者。”朴東亮曰:“武宗朝,寧夏有賊,其時將士,欺罔壅蔽,甚似今日之事。中朝自古有如此者。”上曰:“史官亦各言所見。何以則得達?”金止男曰:“此?簪瓊똬兡 宜無所不用其極。諸宰臣所言,皆可試之。若黃璡無事得達,則可以中止,且難可預度。在使臣臨時周旋處變。”上又問各言所懷,朴東善‧洪遵皆曰:“臣意亦然。”成龍曰:“彼使臣,亦非至死得達之人,未曾泣訴於巡按,至誠感動,默默空詣廣寧,此所以攔阻不達者也。”上曰:“然拘留於廣寧乎?還爲出送乎?”德馨曰:“必還出矣。”東亮曰:“李時發狀啓中,要索綿布之言。戚金轉報于經略,經略之激怒,以此必甚。其爲遮阻,亦必至矣。”上曰:“承旨之言,深得其情矣。頃見戚總兵爲人,甚不可信,又無將才。其言有自高之意,自高者,必難爲將。”忠謙曰:“李鎰所帶將士,其父母妻子,皆在京城。一朝撤其散料,將至餓死。其中朝官,則給其父母妻子之料,以活其命何如?”上曰:“此意誠好矣。”仍問于權徵曰:“糧餉可得繼乎?”徵曰:“或無父母妻子
者,托稱有之,紛紜難擇,何能繼之?若給靑藍布則可。”上問于領相曰:“卿意何如?”成龍曰:“只給半料,則可使安心從征。”守慶曰:“自上若令朝士出任者,許給半料,則其可繼與否,戶判何可預料?且李鎰所帶軍官,幾箇朝官乎?”上顧承旨史官曰:“書之更議。”謂成龍曰:“予欲一言于領相矣。昨見訓鍊院砲手,我國數百年,所未見之軍容。其貌樣服制,一依天兵,各知部伍。雖不試才,揣見其可用。若非領相,何能如是作成?”成龍曰:“非臣之所能,趙儆實爲之。砲手皆曰:“比諸弓矢,則鍊習稍易”云。今若擴而大之,與射手諸卒,相錯而立,終必可用,但無糧可餉。然得人然後可。近見全有亨,其人有可取者,方付參奉而留之矣。”上曰:“徐觀其所爲可矣。”
朝鮮王朝實録
| 传统分类: 史部 | 编年类 现代分类: 历史 作者: 民国 朝鮮史編修會 撰 addNames: 朝鮮實錄 朝代: 民国 版本: 朝鮮影印本 刊印朝代: 民国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