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説那賈珍、賈璉暗暗預俻下大簸籮的錢,聴見賈母説賞他,也忙命小厮們快撒錢。只聴滿䑓錢响,賈母大悦,二人随起身,小厮忙将一把新煖銀壺捧在賈璉手內,随了珍趨至𥚃面,先至李嬸席上,躬身
取下杯來,囬身賈璉忙斟了一盞,然後便至薛姨媽席上,也斟了,二人忙起身笑説:二位爺請坐着罷,何必多禮。于是除邢、王二位夫人,滿席都離了席惧𡸁手旁侍。賈珍等至賈母榻前,因榻矮,二人便屈𦡀跪下。賈珍在先捧杯,賈璉在後捧壺。雖止二人奉酒,那賈環弟兄等也是随班按序,一溜随着他二人進來,見他二人跪下,也
都一溜跪下。寳玉也忙跪下了。史湘雲悄推他笑道:你這會子又帮跪下作什庅?有這様,你也斟一巡酒豈不好?寳玉悄笑道:道:再等一會再斟去。説着,等他二人斟完,方起來又與邢、王二位夫人斟過了。賈珍笑道:妹妹們怎庅様呢?賈母等都説:你們去罷,他們到便意些。説了,賈珍等方退出來。當下天未二鼓,戯演的是八義中觀燈八
齣。正在熱閙這際,寳玉因下席徃外走。賈母因説:你徃那里去?外頭爆竹利害仔細,天上吊下火紙來燒了。寳玉囬説:不徃逺去,出去就來。賈母命婆子們好生跟着。于是寳玉出來,只有麝月、秋紋並几個小丫頭随着。賈母回説:襲人怎庅不見?他如今也有些拿大了,单支使小女孩子出來。王夫人忙起身笑道:他媽前日沒了,因為熱
孝,不便上前來。賈母聴了㸃㸃頭,又笑道:跟主子却講不起這孝與不孝。若是他還跟我,難道這會子也不在這里?皆因我們太寬了,有人使,不查他們竟成了例了。鳳姐兒忙來笑囬道:今兒晚上也便沒孝,那園子里也湏得他看着,燈燭花炮是耽險的。這里一唱戯,園子里人誰不偷來睄睄?他還細心,各處照看照看。况且這散後,寳
兄弟囬去睡覺,各色都是齊全的。若他再來了,衆人又不經心,散了囬去,鋪盖也是冷的,茶水也不齊俻,各色都不便宜,所以我呌他不用來。老祖宗要呌他,我來就是了。賈母聴了這話,忙忙説:你這話狠是,比我想的周到,快別呌他了。他媽几時沒的?我怎庅不知道?鳳姐兒笑道:前兒襲人去,親自囬老太太的,怎庅到忘了?賈母想了
一想,笑説:想起來了,我的記性竟平常了。衆人都説:老太太那里記得這些事?賈母因歡道:我想着他從小兒伏侍了我一塲,又伏侍了雲兒一塲,末後給了一個魔王寳玉,𧇊他魔了這几年。他又不是咱們家根生土長的奴才,沒受過什庅大恩典。他媽沒了,我想着要給他几兩銀子發送他,也就忘了。鳳姐兒道:前兒賞給他四十兩
銀子也就是了。賈母聴説㸃頭:這也罷了。鴛鴦的娘前兒沒了,我想他老子娘都在南邉,我也沒呌他去守孝如此。今呌他両個一處作伴兒去。又命婆子将些菓子菜饌㸃心之類與他兩個吃去。琥珀笑説:還等這會子呢,他早就去了。説着,大家又吃酒看戯。且説寳玉一逕來至園中,衆婆子只坐在園門茶房里烤火,和管茶的女人
偷空飲酒闘牌。寳玉看園中雖是燈光燦爛,却没人聲。麝月道:他們都睡了不成?咱們悄悄的進去,唬他們一跳。于是躡足潜踨的進了鏡壁一看,只見襲人對面都歪在地炕上,那一頭有両三個老媽打盹。寳玉只當他二人睡着了,才要進去,忽聴鴛鴦嘆了一聲,説道:天下事難定論。你单身在這里,父母在外頭,每年他們東去西來,
沒個定準,想來你是在不能送終的了。偏今年就死在這里,你到出去送了終。襲人道:正是,我也想不到能看父母囬首。太太又賞了四十兩銀子,這到也算養我一塲,我也不敢忘想了。寳玉聴了,忙轉身悄向麝月等道:誰知他也來了。我這一進去,他又賭氣走了,不如咱們囬去罷,讓他個兩清清净净的說一囬,襲人正悶,幸而他來。
于是寳玉便走過山石之後去,站着撩衣。麝月、秋紋皆站住,背過臉去,口內笑説:蹲下再觧小衣。仔細風吹了肚子。後面兩個小丫頭知是小觧,忙先去出茶房預俻去了。這里寳玉剛轉過來,只見兩個媳婦迎面來了,問是誰?秋紋道:寳玉在這里,你大呼小呌,不要吓着他。那媳婦們忙笑道:我們不知道,姑娘可連日辛苦了。麝月問:手
里拿的是什庅?媳婦們道:老太太賞金、花二位姑娘吃的。秋紋笑道:外頭唱的八義,沒唱混元盒,那里又跑出金、花娘娘來了?寳玉笑命:揭起來我睄睄。秋紋、麝月忙上去将兩個盒子揭開,兩個媳婦忙蹲下身子。寳玉看了兩盒內,都是席上所有的上等菓品菜,㸃了一㸃頭,還步就走。麝月二人忙胡亂擲了盒盖跟上來。寳玉笑道:這
両個女人到和氣,他到天天乏了,到説你們連日辛苦,到不是那務功自伐的。麝月道:這好的也狠好,那不知理的也太不知理。寳玉笑道:你們明白人,躭待他們是笨人就完了。一面説,一面來至園門。那几個個婆子雖吃酒闘牌,却不住出來打,見寳玉來了,也都跟上花𠫇。後廊上只見兩個小丫頭,一個捧着小浴盆,一個搭着手巾,
又拿着漚子小壺,在那里乆等。秋紋先忙伸手向盆內試一試,説道:你越大越粗心了,那里㺯得這冷水?小丫頭笑道:姑娘睄睄,這個天,我怕水冷,倒的還是滚水,如今冷了。正説着,只見一個老婆子提壺滚水來。小丫頭便説道:好奶奶,過來給我倒上些。那婆子道:這是太太泡茶的。秋紋道:凴你是誰?那婆子囬頭見是秋紋,提起壺來
就倒。秋紋道:勾了,你這庅大年紀,也沒個見識,誰不知是老太太的水?要不着的人,誰敢要?婆子笑道:我眼花了,沒認出是姑娘來。寳玉洗了手,秋紋、麝月也趂熱水洗了手跟進。寳玉要了一壺熱酒,也從李嬸斟起,二人也笑讓坐。賈母説:他小,讓他斟去,大家到要干的。説着,自己干了。邢、王二夫人也忙干了,讓薛、李二人,也只得干了。
賈母又命寳玉道:連你姐姐妹妹一齊斟上,不許亂斟,都要呌他干了。寳玉荅應着,按次斟了。至黛玉前,偏他不飲,拿起杯來,放在寳玉唇邉。寳玉一氣飲干。黛笑説道:多謝。寳玉替他斟上一盃。鳳姐兒便笑道:寳玉別喝冷酒。仔細手顫,明兒冩不得字,拉不得弓。寳玉忙道:沒有吃冷酒。鳳姐笑道:我知道沒有,不過白嘱咐你。寳玉将𥚃
面斟完,只除賈蓉之妻是丫頭們斟的,復出至廊上,又與賈珍等斟了。坐了一回,方進來仍歸舊坐。一時上湯,又接献元宵。賈母便命将戯暫歇,小孩子們可怜見的,也給他們些滚湯滚菜,吃了再唱。又命将各菓子拿些與他們吃去。一時歇了戯,便有婆子帶了兩個門下常走的女先兒進來,搬兩張杌子在那一邉,命他坐了,将經子
琵琶逓過去。賈母問李、薛聴何書,他二人都囬:不拘什庅都好。賈母便問:近來可有添些什庅新書?那兩個女兒囬説:到有一叚新書,是殘唐五代的故事。賈母問是何名,女兒道:呌作鳳求鵉。賈母道:這一個名字,不知因什庅起的,先大概説説原故,若好再説。女兒道:這書上乃是説殘唐之時,有位鄉紳,本是金陵人氏,名唤王忠,魯作
遇兩朝宰輔,如今告老還家,𦡀下只有一位公子,名唤王煕。衆人聴了,笑将起來。賈母笑道:這不重了我們鳳丫頭了。媳婦忙上來悄悄的推他:这是二奶奶的名字,少混説。賈母笑道:你説,你説。女先兒忙笑道:我們該死了,不知是奶奶名字。鳳姐笑道:怕什庅?你只管説罷,重名重姓的多呢。女先兒又説道:這年王老爺又打發了王公
子上京趕考,那日遇見了大雨,進到了一個庄上避雨。誰知這庄上也有個鄉紳姓李,與王老爺是世交,便留下這公子住在書房里。這老爺𦡀下無兒,只有一女,芳名呌作雏鵉,琴棋書無所不通。賈母忙道:怪道呌作鳳求鵉。不用説,我已猜着了,自然是這煕王鳳要求雏鵉小姐為妻。女先兒笑道:老祖宗原聼聼過的。衆人都道:老
太太什庅書沒聴見過。賈母笑道:這些書都是一個套子,不過是些佳人才子,最沒趣兒。把人家女兒説的那樣壞,還説是佳人,編的連影兒也沒有了。開口都是書香門第,父親不是尚書,就是宰相,生一個小姐,必是愛如珍寳。這小姐必是通文知禮,無所不曉,竟是個絶代的佳人。見了一個清俊男人,不管是親是友,便想起終身大
事,父母也忘了,詩禮也忘了,鬼不成鬼,賊不成賊,那一㸃是佳人?便是滿腹文章,作出這些事來,也算不得是佳人的了。比如男人滿腹文章,去作犯法的事,就看是才子,不入賊情一案了不成?可知那編出的是自已塞了自已嘴。再者,既説是書香人家,小姐都知禮讀書,連夫人都知書識禮,便是告老還家,自然這様人口不少,奶母
丫環服侍小姐的人也不少,怎庅這些書上?凢有的事,就只小姐合一個緊跟的了。環,你們白想想,那些人都是作什庅的?可是前言不荅後語?衆人聴了,都笑説:老太太這一説是謊,都批出來了。賈母笑道:這有個原故。編這様書的,有一等人,妒人家富貴,或有求不遂心,所以編出來污穢人家。再一等,他自已看了這些書,看魔了他,
想一佳人,所以編了出來取樂。何𡮢知道那世宦讀書家的道理?別説書中那些仕宦書禮大家,如今眼下真的拿我們這中等人家説起,也沒有那様的事。別説是那些大家,所以我們從不説那些書,連丫頭們也不懂那些語。這几年我老了,他們姐妹們住的逺,我偶然悶了,説几句聴聴,他們一來就忙歇了。李、薛二人都笑説道:這
正是大人家的規矩,連我們家也沒這雜話給孩子們聴見。鳳姐兒走上來斟酒,笑道:家罷,酒冷了,老祖宗喝一口潤潤嗓子。且讓二位親戚吃盃酒,看兩齣戯之後再説如何?一面斟酒。薛姨媽笑道:你少與頭些,外頭有人,比不得徃常。鳳姐兒笑道:外頭的一位珍大爺,我們還𤔄𤔄妹妹,從小兒一處淘了這庅大,這几年因作了親,我
如今立了多少的規矩了。便不是從小兄妹,便以叔伯論,那二十四孝上班衣戯彩,他們不能戯彩,引老祖宗笑一笑。我這里好容易引的笑了一笑,多吃了一㸃東西,大家喜歡,都該謝我才是,難道反笑話我不成?賈母笑道:可是這兩日我竟沒有大大的笑一塲,到是𧇊他才。一路笑道:我這心里通快了些,再吃鍾人命寳玉:也呌你
姐姐吃一鐘。鳳姐兒笑道:不用他敬,我討老祖宗的壽罷。説着,便将賈母的半杯剩酒吃了,将杯逓與丫環,将温水浸的杯换了一個上來。于是各席上的杯都徹去,另将温水浸着的杯斟了新酒上來,然後歸坐。女先兒回説:老祖宗不聴這書,或者弹一套曲子聴聴罷。賈母説道:是你們兩個對一套将軍令罷。二人𠫇説,忙合弦按調
揆弄起來。賈母因問:天有几更了?衆婆子忙囬:三更了。賈母道:怪道寒浸浸的上來。早有衆丫頭拿了添换衣服送來。王夫人起身陪笑説道:老太太不如挪進暖閣炕上,到也罷了。這二位親戚也不是外人,我們陪着就是了。賈母𦗟説,笑道:既這様説,不如大家都挪進去,豈不煖和?王夫人道:恐里間坐下不?賈母笑道:我有道理。如今
也不用這些桌子,只用兩三張併其來人家坐在一處,又親又煖。衆人都道:這才有趣。説着,便起了席。衆媳婦忙撤去殘席,里面直順炕併了三張,另又𣵚换了菜饌擺好。賈母便説:這都不要拘理,只聴我分派你們就坐才好。説着,便讓薛、李正面上坐,自已向西面坐了。呌寳琴、黛玉、湘雲三人皆緊依左右坐下。向寳玉説道:你挨着你
太太。于是邢夫夫、王夫人之中夾着寳玉,寳釵等一姐妹在西邉挨交下去,便是楼氏代着賈菌,尤氏、李紈夾着賈蘭,下面横頭便是賈蓉之妻。賈母便説:珍、𤔄兒,帶着你兄弟們去罷,我也就睡了。賈珍等忙答應,又都進來。賈母道:快去罷,不用進來。才坐好了,又都起來。你快歇着,明日還有大事呢。賈珍忙荅應了,又笑説:留下蓉兒斟
酒才是。賈母笑道:正是忘了他。賈珍答應了是,便轉身帶領賈璉等出走。二人自是歡喜,便命人将買、琮各自送回家去,便邀了賈璉去追歡賈樂,不在話下。这里賈母笑道:我正想着,雖然這些取樂,竟沒一對䨇全的,就忘了蓉兒。這可全了。蓉兒就合媳婦坐在一處,到也圑園。就有家人媳婦回説:開戯。賈母笑道:我們娘兒們正説的
與頭,又要吵起來。况且那孩子們熬夜怪冷的。也罷,呌他們且歇歇,把咱們的女孩子們呌了來,就在這䑓上唱兩齣給他們睄睄。媳婦們聴了出來,忙的一面着人徃大觀園傳人,一面二門口去傳小厮們伺候。小厮们忙至戯房中,将班中所有的大人一㮣帶出,只留下小孩們。一時梨香院的教習帶了文官等十二個,從遊廊角門
出來。婆子們抱着几個軟包,不及抬箱,故料着賈母愛聴的是三五齣,戯的彩衣包了來。婆子帶了文官等進去,見過,就𡸁手站着。賈母笑道:大正月里,你師傅也不放你們出來。俇俇,你們唱什庅?才剛八齣八義,閙的我頭疼,咱們清淡些好的睄睄。這薛姨太太、李親家太太,都是有戯的人家,不知聴過多少好戯的。這些姑娘都比咱
們家姑娘見過好戯,聴過好曲子。如今這小戯子,又是那有名的頑戯家的班子,雖是小孩們,却比大班還强。咱們好歹別落了褒貶,少不得弄個新様兒。呌芳官唱一齣𪨆夢,只湏用簫合笙笛,別的一㮣不用。文官笑道:這也使的。我們的戯,自然是不能入姨太太和親家太太姑娘們的眼,不過但聼我們小孩子一個發脱口齒,再聴
一個喉嚨罷了。賈母笑道:正是這話。李嬸、薛姨媽喜的都笑道:好個靈透孩子,你也跟着老太太打趣我們。賈母笑道:我們這原是随便的頑意兒,又不出去作買賣,所以就不大合時。説着,葵官唱一齣惠明下書,也不用抹臉,只用這兩齣呌他們聴個踈兒罷了。若省一㸃力,我可不依。教習同文官等聴了出來,忙去扮演上台,先是𪨆
梦,次是下書,衆人都鴉雀無聞。薛姨媽因笑道:寔在戯也看過几百班,總沒有見過簫管的。賈母道:也有,只是像方才西楼楚江情一支,多有小生吹笙合的這大套寔在少。這也在主人講究不講究罷了。這𥮅什庅出竒。指湘雲道:我像他這庅大的時節,他爺爺有一班小戯,偏有一個弹琴的凑了來,既如西廂記的弹琴,玉簮記的琴
挑,續瑟琶的胡笳十八拍,竟成真的了,比這如何?衆人都道:這更難得了。賈平便命個媳婦來,吩咐文官等呌他們吹弹一套燈月圖。媳婦領命而去。當下賈蓉夫婦二人捧酒一巡,鳳姐兒因見十分髙興,便笑道:趂着女先兒在這里,不如呌他們撃鼓,咱們傳接一個春喜上眉稍令如何?賈母笑道:這是好令!正對時對景,忙令人取了
一面黑漆銅燈花令鼓來,與女先兒撃着,席上取了一枝紅梅。賈母笑道:若到誰那里住了吃杯酒,也要説個什庅才好。鳳道:誰像老太太肚里要什庅有什庅呢?我們這不會的,豈不沒意思?依我説也雅俗共賞不如誰,輸了誰説個笑話兒罷。衆人都説道:他素日善説笑話,最是他肚內有無限的新鮮趣談,今兒如此説,不但在席的
衆人喜歡,連地下服侍的老小無不喜歡。那小丫頭子們都忙出去找姐唤妹的,告訴他們:快來聴二奶奶又説笑話兒了。衆丫環擠了一屋子,于是戯完樂罷。賈母命些湯㸃菓菜與文官等吃去,又命响鼓。那女先兒都是慣的,或緊或慢,如殘漏之滴,或如𨒄豆之痊,或如驚馬之馳,或如疾電之光。其鼓聲慢,傳梅亦慢,鼓聲疾,傳梅亦
疾,恰恰至賈母手中,鼓聲忽住,大家哈哈一笑。賈蓉心上來斟一了杯,衆人都笑道:自然老太太先喜了,我們才托些喜。賈母笑道:這酒也罷了,只是這笑話兒到有些難説。衆人都説:老太太比鳳姐兒還好還多,賞了一個,我們也笑一笑。賈母笑道:並沒什庅新鮮發笑的,少不得老臉皮厚的,説一個罷了。因説道:一家養了十兒子,娶
了十房媳婦,惟有第十個媳婦聰明伶俐,心巧嘴乖,公婆最疼,成日家説那九個不孝順。這九個媳婦委曲商議説:咱們九個心里孝順,只是不像小蹄子嘴巧,所以公婆只説他好。這委曲向誰訴去?大媳婦有主意,咱們明兒到閆王廟去燒香,合閆王爺説去,問他一問,呌我托生人為什庅?单单給那小蹄子一張乖嘴,我們都是笨的。
衆人聴説,都喜歡説:這主意不錯。第二日,都到了閆王廟里來燒香,九個人都在供桌底下睡着了。九個䰟耑等閆五駕到,左等不來,右等也不來。正在着急,只見孫行者駕着筋斗雲來了,看見九個䰟,便要拿金篐捧打,唬的九個䰟忙跪下央求。孫行者問原故,九個人忙細細的告訴了。孫行者聴了,把脚一跥,嘆了一口氣道:這原故
幸𧇊遇見我,等着閆王爺來了,他也不得知道的。九個聴了就來。大聖發個慈悲,我們就好了。孫行者笑道:這卻不難。那日你們妯娌十個托生時,可巧我到閆王那里去的,因為𪯃了泡尿在地下,你那個小嬸子便吃了。你們如今要伶俐嘴乖,有的是尿,再撒泡你們吃了就是了。説畢,大家都笑起來。鳳姐兒笑道:好的,幸而我們都笨
嘴夯腮的,不然也就吃了猴兒尿了。尤氏、娄氏都笑向李紈道:咱們這里誰是吃過猴兒尿的?薛姨媽笑道:笑話兒不在好歹,只要對景就發笑。説着,又撃起鼓來,小了頭,只要聴鳳姐兒的笑話,便悄悄和女先兒説明,以痰𠻳為記。湏叟傳至兩遍,剛到鳳姐兒手里,小丫頭故意咳嗽,女先兒便住了。衆人齊笑道:可拿住他了!快吃了酒,
説一個好的,別太逗的人笑笑的腸子疼。鳳姐兒想了一想,笑道:一家子也是過正月半,合家賞燈吃酒,真真熱閙非常。祖婆婆、大婆婆、婆婆媳婦、孫子媳婦、重孫子媳婦、親孫子、侄孫子、重孫子、灰孫子、滴滴溚𫉪的孫子、孫女兒、外孫女兒、姨表孫女兒、姑表孫女兒,噯喲喲!真好熱閙!衆人聴了他説着,已竟笑來,都説:聴𢾗貧嘴,又不知
編派那一個呢?尤氏笑道:你要招我,我可撕你的嘴。鳳姐兒起身拍手笑道:人家費力説,你們混我,我就不説了。賈母笑道:你説你説,底下怎庅様?鳳姐兒想了一想,笑道:底下就圑園坐了一屋子,吃了一夜酒,就散了。衆人見他正顏厲色的説了,便再無別話,都怔怔的還等徃下説,只覺水冷無味。湘雲看了他半日,鳳姐兒笑道:再説
一個過正月半,几個人擡着個房子大的炮𤍤徃城外去放,引了上萬的人跟着睄去。有一個性急的人等不得,便偷着拿香㸃着了,只聴噗哧一聲,衆人都散了。這擡炮𤍤的怨賣炮𤍤的桿的不結寔,沒等放就散了。湘雲道:難道本人沒聼見响?鳳姐兒笑道:這本人原是個聾子。衆人聴説,一回想,不覺一齊失聲大笑起來。又想着先
前那一個沒有講完,問他先那一個怎様也該説完。鳳姐兒将桌子一拍,説道:好囉嗦!到了第二日是十六年已完了,節也完了,我看着人忙着收東西,還閙不清,那里還知道底下的事了。衆人聴説,復又笑将起來。鳳姐兒笑道:外頭已經四更,依我説,老祖宗也乏了,咱們也該聾子放炮𤍤了。尤凡等用手帕子侮着嘴,笑的前仰後合,
指他説道:這個東西真會𢾗貧嘴。賈母笑道:真真這鳳丫頭越發貧嘴了。一面吩咐道:他題起放炮𤍤來,咱們也把煙火放了,觧了酒。賈蓉聴了,忙出去帶着小厮們,就在按下屏架,将烟火脫吊齊俻。這烟火皆皆係各處進貢之物,雖不正大,却極精巧,各色故事俱全,夾着各色花炮。林黛玉氣稟虛弱,不禁碑礟之聲。賈母便搂他在懐
中。薛姨媽便搂着湘雲。湘雲笑道:我不怕。寳釵等笑道:他專爱自已放大炮𤍤,還怕這個呢!王夫人便将寳玉搂在懷𥚃。鳳姐兒道:我們是沒人疼的了。尤氏笑道:有我呢!我搂着你又怕燥,你這會子又撒姣了。聴見放炮𤍤,吃了密蜂尿的,今兒又輕狂起來。鳳姐兒笑道:等散了,咱們園子里放去,我比小厮們放的還好呢。説話之間,外
面一色一色的放了又放,又有許多滿天星、九龍入雲、平地一聲雷、飛天十响之類零星小爆竹才罷。然後又命小戯子打了一會蓮花落撒的滿䑓的錢,命那些孩子們滿台搶錢取樂。又上湯時,賈母説:夜長,覺得有些餓了。鳳姐兒忙説:有預俻的鴨子肉粥。賈母道:我吃些清淡的罷。鳳姐兒道:也有枣兒熬的秔米粥,預俻的太太們
吃齊的。賈母道:不是油𧸐的,就是甜的。鳳姐兒道:还有杏仁茶,只怕也甜。賈母道:到是這个還罷了。説着,又命人撤去殘席,內外另設着各種精緻小菜小菓,大家随便吃了些,用過影像方囬來。此日便是薛姨媽請吃年酒,十八日便是賴大家,十九日便是寧府賴昇家,二十日便是林之孝家,二十一日便是羊大良家,二十二日便是
吴新登家,這几家,賈母也有去的,也有不去的,也有高興直待衆人散方囘的,也𥁞舉半日一時就來的。凢諸新友來請,或來赴席的,賈母一概怕拘束不會,自有邢、王二夫人、鳳姐兒三人料理。連寳玉除了王子騰家去,餘者亦皆不去,只説賈母留下觧悶,所以家下人家來請賈母可以自便之處,方髙興俇俇閑言不題。且説當下元
宵已過,再看下囘分觧。
红楼梦
| 传统分类: 子部 | 小说类 | 白话之属 现代分类: 文学 | 小说 作者: 清 曹雪芹 著 朝代: 清 版本: 列宁格勒藏抄本 刊印朝代: 清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