魘魔法姊弟逢五鬼 紅樓夢通靈遇雙真話説紅玉心神恍惚,情思纒綿,忽朦朧睡去,遇見賈芸要拉他,却回身一跑,被門檻絆了一跤,唬醒過来,方知是夢。因此翻来復去,一夜無眠。至次日天明,方𦆵起来,就有幾個丫頭子来㑹他去打掃房子地面,提洗臉水。這紅玉也不梳洗,向鏡中胡亂挽了一挽頭髪,洗了洗手,腰内束了一條汗巾子,便来打掃房屋。誰知寳玉昨日見了紅玉,也就留了心,若要直㸃
名喚他来使用。一則怕襲人等寒心,二則又不知紅玉是何等行為,若好還罷了,若不好起来,那時到不好退送的。因此心下悶悶的,早起来也不梳洗,只坐着出神。一時下了𥧁子,隔着紗屉子向外看的真切。只見好幾個丫頭在那𥚃掃地,都擦脂抹粉,簮花插柳的。獨不見昨日那一個。寳玉便靸了鞋,晃出了房門,只粧着看花𠒇。這𥚃瞧瞧,那𥚃望望。一擡頭,只見西
南角上游廊底下欄杆上,似有一個人倚在那𥚃,却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着看不真切。只得又轉了一步,仔細。一看,可不是昨𠒇那個丫頭在那𥚃出神?待要迎上去,又不好去的。正想着,忽見碧痕来催他洗臉,只得進去了。不在話下。却説紅玉正自出神,忽見襲人招手呌他,只得走上前来。襲人笑道:我們這𥚃的唾壺還沒有收拾了来呢,你到林姑娘那𥚃去,把他們的借来使使。紅玉答
應了,便走出来,徃瀟湘館去。正走上翠烟橋,擡頭一望,只見山坡上高處都攔着幃幙,方想起今𠒇有匠人在𥚃頭種樹,因轉身一望,只見那邊遠遠一簇人在那𥚃掘土,賈芸正坐在那山子石上。紅玉待要過去,又不敢過去,只得悶悶的向瀟湘館取了唾壺回来。無精打彩,自回房内,倒着衆人只説他一時身上不快,都不理論。展眼過了一日。原来次日就是王子騰夫人的壽誕,那𥚃原打發人来請賈母、王夫人的。王夫人
見賈母不去,自己也便不去了。倒是薛姨、嫣同鳳姐𠒇並賈家三個姊妹、寳釵、寳玉一齊都去了,至晚方回。可巧王夫人見賈環下了學,命他来抄個金剛咒捧誦。那賈環正在王夫人炕上坐着,命人㸃上燈燭,挐腔作勢的抄寫:一時又呌彩霞𪶰杯茶来,一時又呌玉釧𠒇来剪剪蠟花,一時又説金釧𠒇擋了燈影。衆丫環們素日厭惡他,都不答理,只有彩霞還和他合的来,𪶰了一杯茶逓與他。因見王夫人和人説話,他便悄悄的向
賈環説道:你安些分罷,何苦討這個厭那個厭的?賈環道:我也知道了,你别哄我。如今你和寳玉好,把我不答理,被我也看出了。彩霞咬着嘴唇,向賈環頭上戳了一指頭,説道:沒良心的狗,咬呂洞賔,不識好人心。兩人正説着,只見鳳姐来了,拜見過王夫人。王夫人便一長一短的問他今日是那幾位堂客,戯文好歹,酒席如何等語。説了不多幾句話,寳玉也来了。進門見了王夫人,不過規規矩
矩説了幾句,便命人除去珠額,脫了袍服,拉了鞾子,便一頭滾在王夫人懐𥚃。王夫人便用手滿身滿臉去摩挲撫弄他。寳玉也搬着王夫人的勃子,説長説短的。王夫人道:我的𠒇!你又吃多了酒,臉上滚𤍠,你還只是揉握,一㑹閙上酒来,還不在那𥚃静静的倒一㑹子呢!説着,便呌人挐個枕頭来。寳玉聼説,下来在王夫人身後倒下,又呌彩霞来替他拍着。寳玉便各彩霞説笑。只見彩霞淡淡的,不大答理,兩眼睛只向賈環處看。寳玉便拉他
的手,笑道:好姐姐,你也理我理𠒇呢。一面説,一面拉他的手。彩霞奪手不肯,便説:再閙我就嚷了。二人正閙着,原来賈環聼的見,素日原恨寳玉,如今又見他和彩霞厮閙,心中越發按不下這口毒氣。雖不敢明言,却每每暗中筭計,只是不得下手。今見相離甚近,便要用𤍠油燙瞎他眼睛,因而故意粧作失手,把那一盞油汪汪的𧒑燈向寳玉臉上只一推,只聼寳玉噯喲了一聲,滿屋𥚃衆人都唬一跳。連𢗅將地下的掉燈挪過来,又將𥚃外間屋𥚃的挐了三四盞。看時,
只見寳玉滿臉滿頭都是油。王夫人又急又氣,一面命人来替寳玉擦洗,一面又罵賈環。鳳姐三步兩步的上炕去替寳玉收拾着,一面笑道:老三還這麽慌脚雞似的,我説你上不得高臺板,趙姨娘時常也該教導教導他。一句話提醒了王夫人,那王夫人不罵賈環,便呌過趙姨娘罵道:養出這樣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種子来,也不管管,幾番幾次我都不理論,你們得了意了,越發上来了。那趙姨娘素曰𨿽然也常懐嫉妬之心,不忿鳳姐、寳玉兩個,也不敢露出来。如今
賈環又生了事,受這塲惡氣,不但吞聲承受,而且還要走去替寳玉收拾。只見寳玉左邊臉上燙了,一溜燎炮出来,幸而眼睛竟沒動。王夫人看了,又是心疼,又怕賈母明日問怎樣回答,急的又把趙姨娘数落一頓,然後又安慰了寳玉一回,又命取敗毒消腫藥来敷上。寳玉道:有些疼,還不妨事,明日老太太問,就説是我自己燙的罷了。鳳姐笑道:便説是自己燙的,也要罵人。為什麽不小心看着,呌你燙了?横𥪡有一塲氣生的明白,憑你怎麽説去
罷!王夫人命人好生送去。寳玉回房去後,襲人等見了,都慌的了不得。林黛玉見寳玉出一天門,就覺悶悶的,沒個可説話的人。至晚,打發人来問了兩三遍,回来不曽?這遍方𦆵回来。又偏生燙了。林黛玉便趕着来瞧,只見寳玉正挐鏡子照呢,左邊臉上滿滿的敷了一臉的藥。林黛玉只當燙的十分利害,𢗅上来問:怎麽燙了?要瞧瞧。寳玉見他来了,忙把臉遮着,摇手呌他出去,不肯呌他看。知道他的癖性喜潔,見不得這些東西,林
黛玉自己也知道自己也有這件癖性,知道寳玉的心内怕他嫌𩪝,因笑道:我瞧瞧燙了那𥚃了,有什麽遮着藏着的?一面説,一面就原单位上来,强搬着勃子瞧了一瞧,問他:疼的怎麽樣?寳玉道:也不狠疼,養一兩日就好了。林黛玉坐了一㑹,悶悶的回房去了。一宿無話。次日,寳玉見一賈母,𨿽然自己承認是自己燙的,不與别人相干,免不得那賈母又把跟従的人罵一頓。過了一日,
就有寳玉寄名的乾娘馬道婆進榮國府来請安。見了寳玉,唬一大跳,問其緣由,説是燙的,便㸃頭嘆惜一回,向寳玉臉上用指頭𦘕了一𦘕,口内嘟嘟囔囔的又持誦了一回,説道:包管就好了,這不過是一時飛災。又向賈母道:祖宗老菩薩,那𥚃知道那經典佛法上説的利害?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,只一生長下来,暗𥚃便有許多促狭鬼跟着他,得空便擰他一下,或搯他一下,或吃飯時打下他的飯碗来,或走着推他一跤,所以徃徃的那些大家子孫,多有長
不大的。賈母聼如此説,便趕着問:這有個什麽佛法觧釋沒有呢?馬道婆道:這個容易,只是替他多做些因果善事,也就罷了。再那經上還説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薩,專管照耀隂暗邪崇,若有善男子、信女人處心供奉者,可以永佑𠒇孫康寧安静,再無驚𢙢邪崇撞磕之災。賈母道:倒不知怎麽個供奉這位菩薩?馬道婆道:也不值些什麽,不過除香燭供養之外,一天多添幾觔香油,㸃上個大海燈。這海燈便是菩薩現身法像,晝夜不敢息的。賈母道:一天一夜也得
多少油?明白告訴我,我也好做這件功德的。馬道婆聼如此説,便笑道:這也不拘,隨施主菩薩們隨心。像我家𥚃,就有好幾處的王妃誥命供奉的。南安郡王府𥚃的太妃,他許多的愿心,大約一天是四十八觔油,一觔燈草。那海燈也只比缸畧小些。錦田侯的誥命次一等,一天不過二十四觔。再還有幾家,也有五觔的,三觔的、一觔的,都不拘数。那小家子窮人家捨不起這些,就是四兩半觔,也少不得替他㸃。賈母聼了,㸃頭思忖。馬道婆又道:還有一件,若是為父母尊
親長上的,多捨些不妨;若是像老祖宗,如今為寳玉,若捨多了倒不好,還怕哥𠒇禁不起,倒折了福,也不當家花花的要捨,大則七觔,小則五觔,也就是了。賈母道:既是這樣説,你便一日五觔,合准了,每月来打萬闗了去。馬道婆念一聲:阿彌陀佛,慈悲大菩薩。賈母又命人来吩咐:以後大凡寳玉出門的日子,挐幾串錢交給小子們带着,遇見僧道窮苦,好施捨。説畢,馬道婆又坐了一回,便又徃各院各房問安,間俇了一回。一時来至趙姨娘房内,二人見過,趙姨娘命小
丫頭𪶰杯茶来與他吃。馬道婆因見炕上堆着些零碎紬縀灣角,趙姨娘正粘鞋呢。馬道婆道:可是我正沒了鞋面子了。趙奶奶,你有零碎縀子,不拘甚麽顔色的,弄一雙鞋面給我。趙姨娘聼説,便嘆口氣説道:你瞧瞧那𥚃頭,還有那一塊是成樣的。成了樣的東西,也到不了我手𥚃来。有的沒的都在那𥚃。你不嫌,就挑兩塊子去。馬道婆見説果真,便挑了兩塊,收將起来。趙姨娘問道:前日我送了五百錢去在藥王跟前上供,你可收了沒有?馬道婆道:早已替你上了供
了。趙姨娘嘆口氣道:阿彌陀佛!我手𥚃但凡從容些,也時常的上個供,只是心有餘,力量不足。馬道婆道:你只放心,將来熬的環哥𠒇大了,得個一官半職,那時你要做多大的功德也不難。趙姨娘聼説,鼻子𥚃笑了一聲,説道:罷,罷,再别説起,如今就是個樣𠒇,我們娘𠒇們跟的上這屋𥚃,那一個𠒇也不是有了寳玉,竟是得了個活龍。他還是小孩子家,長的得人意𠒇,大人偏疼他些也罷了,我只不伏這個主𠒇。一面説,一面伸出兩個指頭𠒇来。馬道婆㑹意,便問道:可
是璉二奶奶?趙姨娘唬得忙摇手,𠒇走到門前,掀簾子向𥧁外看看,無一個人,方来向馬道婆悄悄説道:了不得!了不得!提起這個主𠒇,這一分家私要不都教他搬送到娘家去,我也不是個人。馬道婆見他如此説,便探他口氣,説道:我還用你説,難道都看不出来?也𧇊你們心𥚃,也不理論,只憑他去到也妙。趙姨娘道:我的娘,不憑他去,難道誰還敢把他怎麽樣呢?馬道婆聼説,鼻子𥚃一笑,半晌説道:不是我説句造孽的話,你們沒有本事,也難怪别人。明不敢怎樣,暗
𥚃也就筭計了,還等到這如今?趙姨娘聞聼這話𥚃有道理,心内暗暗的歡喜,便説道:怎麽暗𥚃算計?我倒有這個心,只是沒這樣的能幹人。你若教給我這法子,我大大的謝你。馬道婆聼説這話,打攏了一處,便又故意説道:阿彌陀佛!你快休問我,我那𥚃知道這些事?罪過,罪過!趙姨娘道:你又来了。你是最肯濟困扶危的人,難道就眼睁睁的看人家来擺佈,死了我們娘𠒇兩個不成?難道還怕我不謝你?馬道婆聼説如此,便笑道:若説我不忍呌你娘𠒇們受人委屈
還猶可,若謝的這個字,可是你錯打筭了。就便是我希圖你謝,靠你有些什麽東西能打動我?趙姨娘聼這話,口氣鬆動了,便説道:你這個明白人,怎麽糊塗起来了?你若果然法子靈騐,把他兩人絶了明白,這家私不怕不是我環𠒇的,那時你要什麽不得?馬道婆聼了,低丫頭,半晌説道:那時候事情妥當了,又無憑據,你還理我呢?趙姨娘道:這又何難。如今我雖手𥚃沒什麽,也零碎攅了幾兩梯,已還有幾件衣服、簮子,你先挐些去,下剩的,我寫個欠銀子文契給你。你
要什麽,保人也有,那時我照数給你。馬道婆道:果然這樣。趙姨娘道:這如何還撒得謊!説着,便呌過一個心腹婆子来,耳根底下戚戚喳喳説了幾句話。那婆子出去了,一時回来,果然寫了個五百兩銀子欠契来。趙姨娘便印了手模,走到厨櫃𥚃,將梯已拏了出来,與馬道婆看看,説道:這個你先挐去做個香燭供養使費,可好不好?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一堆銀子,又有欠契,並不顧青紅皂白,滿口𥚃應着,伸手先去抓了銀子拽起来,然後收了欠契,又向褲腰𥚃掏了
半晌,掏出十個紙鉸的青面白髪的鬼来,並兩個紙人,逓與趙姨娘,又悄悄的教他道:把他兩個的年庚八字寫在這兩個紙人身上,一並五個鬼都掖在他們各人的床上就完了。我只在家𥚃作法,自有效騐。千萬小心,不要害怕。正𦆵説完,只見王夫人的了環進来找道:奶奶可在這𥚃太太等你呢。二人方散了,不在話下。却説林黛玉因見寳玉近日燙了臉,總不出門,倒時常在一處説説話。𠒇這日飯後,看了兩篇書,自覺無趣,便同紫鵑、雪雁做了一回針線,更覺煩
悶,便倚着房門出了一回神,信步出来,看階下新迸出的稚笋。不覺出了院門,一望園中,四顧無人,惟見花光柳影,鳥語溪聲。林黛玉信步便徃怡紅院中来,只見幾個丫頭𦥝水,都在迴廊上圍着看𦘕眉洗澡呢。聼見房内有笑聲,林黛玉便進入了房中看時,原来是李宫裁、鳳姐、寳釵都在這𥚃呢,一見他時来,都笑道:這不又来了一個?林黛玉笑道:今日齊全,誰下帖子請来的?鳳姐道:前日我打發了丫頭送了兩瓶茶葉去,你徃那𥚃去了?林黛玉笑道:
我可是倒忘了,多謝,多謝!鳳姐𠒇又道:你嚐了可還好沒有説完,寳玉便説:論理可倒罷了,只是我説不大甚好,也不知别人嘗着怎麽樣?寳釵道:味倒輕,只是顔色不狠好些。鳳姐道:那是暹羅進貢来的,我嚐着也沒什麽趣味,𠒇還不如我每日吃的呢。林黛玉道:我吃着好,不知你們的脾胃是怎樣?寳玉道:你果然愛吃,把我這個你挐了去吃罷。鳳姐笑道:你要愛吃,我那𥚃還有呢。林黛玉道:果真的,我就打發丫頭取去了。鳳姐道:不用取去,我打發人送来就是了。我
明日還有一件事求你,一同打發人送来。林黛玉聼了笑道:你們聼聼,這是吃了他們家一㸃子茶葉,便来使喚了。鳳姐笑道:倒求你,你倒説這些閒話!吃茶吃水的,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,怎麽不給我們家作媳婦?衆人聼了,一齊都笑起来。林黛玉紅了臉,一聲𠒇不言語,便回過頭去了。李宫裁笑向寳釵道:真真我們二嬸子的詼諧是好的。林黛玉道:什麽詼諧?不過是貧嘴賤舌,討人壓惡罷了。説着,便啐了一口。鳳姐笑道:你作夢!你給我們家做了媳婦少什麽?指寳
玉道:你瞧瞧,人物𠒇門第配不上,根基配不上,模樣𠒇配不上,家私配不上,那一㸃還玷辱了誰呢?林黛玉抬身就走。寳釵便呌:顰𠒇急了,還不回来坐着,走了倒沒意思。説着,便站起来拉住。剛至房門前,只見趙姨娘和周姨娘兩個人進来瞧寳玉。李宫裁、寳釵、寳玉等都譲他兩個坐,獨鳳姐只和林黛玉説笑,正眼不看他們。寳釵方欲説話時,只見王夫人房内的丫頭来説:舅太太来了,請奶奶、姑娘出去呢。李宫裁聼了,連𢗅呌着鳳姐等走了。趙、周兩個也忙辭了寳
玉出去。寳玉道:我也不能出去,你們好歹别呌舅母進来。又道:林妹妹,你先略站一站,我説一句話。鳳姐聼了,回頭向林黛玉笑道:有人呌你説話呢。説着,便把林黛玉徃𥚃一推,和李紈一同去了。這𥚃寳玉拉着林黛玉的袖子,只是嘻嘻的笑,心𥚃有話,只是口𥚃,説不出来。此時林黛玉只是禁不住把臉紅漲起来,挣着要走。寳玉道:噯喲,好頭疼!林黛玉道:該阿彌陀佛!寳玉大呌一聲:我要死!將身一縦,離地跳有三四尺高,口内亂嚷亂呌,説起胡話来了。林黛玉並了
頭們都唬慌了,忙去報知王夫人、賈母等。此時王子騰的夫人也在這𥚃。都一齊来時,寳玉益發挐刀㺯杖,尋死覓活地,閙得天翻地覆。賈母、王夫人見了,唬的抖衣亂顫,且𠒇一聲,肉一聲,放聲慟哭。于是驚動諸人,連賈赦、邢夫人、賈政、賈璉、賈環、賈蓉、賈芸、賈萍、薛姨嫣、薛蟠並周瑞家一干家中,上上下下,𥚃𥚃外外,衆媳婦丫頭等,都来園内看視,登時亂蔴一般。正沒個主見,只見鳳姐手持一把明晃晃剛刀,砍進園来。見雞殺雞,見狗殺狗,見人就要殺人,
衆人益發慌了。周瑞媳婦忙带着幾個有力量的膽壮的婆娘,上去抱住,奪下刀来,抬回房去。平𠒇、豐𠒇等哭的淚天淚地。賈政等心中也有些煩難,顧了這𥚃,丢不下那𥚃。别人慌張自不必講,獨有薛蟠更比諸人𢗅到十分了,又恐薛姨、嫣被人擠倒,又恐薛寳釵被人瞧見,又恐香菱被人臊皮,知道賈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工夫的,因此忙的不堪。忽一眼瞥見了林黛玉,風流婉轉,已酥倒那𥚃。當下衆人
七言八語,有的説請端公送崇的,有的説請巫婆跳神的,有的又薦玉皇閣的張真人,種種喧騰不一也。百般醫治祈禱,問卜求神,總無效騐。看看日落,王子騰夫人告辭去後。次日,王子騰也来瞧問。接着小史侯家、邢夫人弟兄輩並各親戚眷屬都来瞧望。也有送符水的,也有薦僧道的,總不見效。他叔嫂二人愈發糊塗,不省人事,睡在床上,渾身火炭一船口内,無般不説。到夜晚間,那些婆娘媳婦、丫頭們都不敢上前。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,夜晚派
了賈芸带着小子們捱次輪班看守賈母。王夫人、邢夫人、薛姨、嫣等,寸地不離,只圍着亁哭。此時賈赦、賈政又恐哭壊了賈母,日夜熬油費火,閙的人口不安,也都沒有主意。賈赦還各處去覓僧尋道。賈政見不靈效,着實懊惱,因阻賈赦道:𠒇女之数,皆由天命,非人力可强者。他二人之病,出於不意,百般醫治不效,想天意該如此,也只好由他們去罷。賈赦也不理此話,仍是百般忙亂,那𥚃見些效騐?看看三日光隂,那鳳姐和寳玉淌在床上,益發連氣都將沒了。合家人
口無不心慌,都説沒了指望,忙着將他二人的後事衣履都治備下了。賈母、王夫人、賈璉、平𠒇、襲人這幾個人,更比諸人哭的忘餐廢寢,覓死尋活。趙姨娘、賈環等心自是稱願。到了第四日早辰,賈母等正圍着寳玉哭時,只見寳玉睁開眼説道:従今以後,我可不在你家了。快收拾了,打發我走罷。賈母德了這話,如同摘去心肝一般。趙姨娘在旁勸道:老太太也不必過於悲痛,哥𠒇也是不中用了,不如把哥𠒇的衣服穿好,譲他早些回去,已免些苦。只管
捨不得他,這口氣不斷,他在那世也受罪不安生。這些話沒説完,被賈母照臉啐了一口唾沫,罵道:爛了舌頭的混賬老婆!誰呌你来多嘴多舌的!你怎麽知道他在那世𥚃受罪不安生,怎麽見得不中用了?你愿他死了,有什麽好處?你别做夢!他死了,我只和你們要命,素日都不是你們調唆着逼他寫字念書,把膽子唬破了,見了他老子不像個避貓鼠,𠒇都不是你們這起淫婦調唆的。這㑹子逼死了,你們遂了心,我饒那一個?一面罵,一面
哭。賈政在旁聼見這些話,心𥚃越發難過,便喝退趙姨娘,自己上来委婉觧勸。一時又有人来回話:兩口棺槨都作齊了,請老爺出去看。賈母聼了,如火燒油一般,便罵:是誰做了棺材?一叠聲只呌把做棺材的拉来打死!正閙得天翻地覆,沒個開交,只聞得隐隐的木魚聲響,念一句:南無觧寃孽菩薩,有那人口不利,家宅顛傾,或逢凶險,或中邪崇者,我們善能醫治。賈母、王夫人聼見這些話,那𥚃還耐得住,便命人去快請進来。賈政𨿽不自在,奈賈母之言如何違拗,想
如此深宅,何得聼的這樣真切?心中亦希罕,命人請了進来。衆人舉目看時,原来是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,見那和尚是怎生模樣:鼻如懸膽兩眉長, 目似明星蓄寳光。破𫀳芒鞋無住跡, 𦞴𦢤更有滿頭瘡。那道人又是怎生模樣,但見:
红楼梦
| 传统分类: 子部 | 小说类 | 白话之属 现代分类: 文学 | 小说 作者: 清 曹雪芹 著 朝代: 清 版本: 戚蓼生序抄本石头记 刊印朝代: 清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