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癸酉。陞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王珝為右副都御史,巡撫陜西。○陞南京太僕寺少卿劉瑞為南京光祿寺卿;原任河南按察司副使邊貢為南京太常寺少卿。○改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伍文定於南京,提督操江。○進士張璁疏進大禮或問曰:或問今之典禮,議者必以我皇上宜考孝宗,而以興獻王為叔父,謂之崇大統也,割私恩也,漢宋之故事也,舉朝無明其非,子獨以為言者,何也?臣答曰:此璁甚不得已者也。盖禮之大者也,變者也,議之夫得萬代瞻仰也,此璁甚不得已者也。子不求諸漢、宋之故事者,成帝無子,立定陶共王之子為嗣;仁宗無子,立濮安懿王之子為嗣。則哀帝、英宗者,乃是預立素飬明為人後者。
也。故當時師丹、司馬光之論,於事較合,於義似近矣。今孝宗皇帝既嘗以祖宗大業授之武宗,但知武宗為之子也。武宗嗣位又十有七年,未有儲建,是武宗無嗣,孝宗未嘗無嗣也。且孝宗賓天之日,我皇上猶未之誕生也,是孝宗固未嘗以後託也。武宗賓天之日,我皇上在潛邸也,是武宗又未嘗託為誰後也。其與漢、宋之故事,大不相類者矣。今者必欲我皇上為孝宗之嗣,承孝宗之統,則孰為武宗之嗣,孰承武宗之統乎?竊原孝宗既以大業授之武宗矣,其心豈肯舍己之子而子兄弟之子,以絕其統乎?武宗既以大業受之孝宗矣,其心豈肯舍己之父而不之継,而委叔兄弟継之,以自絕其統乎?茲議也,二宗在天之靈,果足慰乎?夫父子之恩,天性也,不可絕者也。知孝宗與武宗
之心,則知興獻王與我皇上之心矣。問者曰:然則我皇上於大統也,將誰継乎?臣答曰:継武宗之後以承祖宗者也。盖嘗三復迎立之詔矣,曰:興獻王長子倫序當立,迎取來京,嗣皇帝位,議之公也。又嘗三復勸進之箋矣,曰:以憲宗皇帝之孫,継孝宗皇帝之統,說之變也。由前之言,則我皇上所継者武宗也,是武宗雖無嗣而有統矣;由後之言,則我皇上所繼者孝宗也,是武宗雖有統而無傳矣。問者曰:統與嗣有不同乎?臣答曰:不同也。夫統乃帝王相傳之次,而嗣必父子一體之親也。謂之統,則倫序可以時定;謂之嗣,則天恩不可以強為矣。今之議者,不明統、嗣二字之義,而必以為嗣謂之継統,且曰:帝王正統,自三代以來,父子相承,厥有常序。曾有自三代以來之正統,必一於父子相承者哉?盖得其常則為父。
子不得其常,則有為兄弟、為伯叔姪者也,此統所以與嗣有不同也。問者曰:議者謂武宗以大業授我皇上,有父道焉。故皇上執喪盡禮,無非盡子道也。但昭穆之同,不可為世,故止稱皇兄。又謂我皇上既兄武宗,自宜父孝宗。茲言何謂也?臣答曰:父子之恩,天性也,不可絕也,不可強為也。方武宗賓天,羣臣定議以迎我皇上也,遵祖訓也,兄終弟及之文也。何也?孝宗兄也,興獻王弟也。獻王在,則獻王天子矣。有獻王,斯有我皇上矣。此所謂倫序當立,推之不可,避之不可者也。果若人言,則皇上於武宗兄弟也,固謂之父子也;於孝宗伯姪也,亦謂之父子也;於興獻王父子也,反不謂之父子而可乎?問者曰:我皇上嗣興獻王,藩王也;今嗣大統,天子也,恩亦極矣,不正父子之名,得乎?臣答曰:天。
下,外物也,父子,大倫也。瞽瞍殺人,舜竊負而逃,知有父而不知有天下也。而况今天下者,祖宗之天下,天下之天下也。孝宗於我皇上,固不得以私相授受者也。今欲我皇上舍天性之父子,而反稱伯姪為父子,謂之崇大統也,割私恩也,漢宋之故事也,是天下重而大倫輕也,而可乎?問者曰:如子之言,則孝宗不幾於無後乎?臣答曰:孝宗有武宗為之子,孝宗未嘗無後也。臣子於君父一也。今者不念無嗣之武宗,而重念有嗣之孝宗者,何歟?茲果孝宗之無後乎?抑武宗之無後乎?雖然,自古帝王之無後者,豈惟我武宗然哉,而其相傳之統則固未嘗絕也。漢惠帝無嗣,而文帝継之,未聞漢之統絕也。唐中宗無嗣,而睿宗継之,未聞唐之統絕也。是謂兄終弟及也,非必父死子立之謂也。今孝宗之統,傳之武宗。
武宗之統,傳之皇上,一統相承,萬世無窮者也,又何必強置父子之名,而後謂之継統也哉?問者又曰:子必以我皇上不當考孝宗,豈以興獻王不可無後也?議者以我皇上考孝宗,而又以益王子崇仁王考興獻王,是或一道乎?臣答曰:父子之恩,天性也,不可絕也,不可強為也。以我皇上考孝宗,而又以崇仁王考興獻王,是強為父子也。使孝宗不得子武宗,又使興獻王不得子皇上,是絕人父子也。夫古之為禮者,將使有後之人無後矣,而可乎?問者曰:然則我皇上於孝宗也,武宗也,其享祀也,如之何?臣答曰:自古帝王之継統者,得其常則為父子,不得其常,〔則〕有為兄弟、為伯叔姪者也,但主其喪而已,主其祀事而已,不必一於父子之稱也。唐玄宗於中宗也,其祝詞則曰皇伯考也。德宗於中宗
也,其祝詞曰高伯祖也,不必一於父子之稱也。曰:然則我皇上於孝宗也何稱乎?曰:皇伯考其正也。於武宗也何稱乎?曰:皇兄其正也。於享祀興獻王也,則曰皇考,其正也。如此,則我皇上於父子也,伯姪也,兄弟也,皆名正而言順矣。問者曰:禮長子不得為人後,則我皇上將不可入継大統乎?臣答曰:禮長子不得為人後,是謂皇上不可以継嗣也,非謂不可入継大統也。程子曰:禮,長子不得為人後,若無兄弟,又継祖之宗絕,亦當継祖。此固嘗以義起而泛論之也。今皇上為興獻王長子,遵祖訓,兄終弟及,屬以倫序,實為継統,非為継嗣也。設皇上若有兄弟,亦當入継大統,有不得為遜避者矣。子獨以為不足徵者,何也?臣答曰:北魏太和三年之詔也。按詔曰:皇后無嗣,擇建夫子以継大統,則當纂正統而奉公義,何得復顧其私親?
哉。又曰:後嗣萬一有由諸侯入奉大統,則當明為人後之義。盖是時皇后無嗣,明帝以外藩援立,故預為此詔以防之。至太和五年,始立齊王芳為太子。厥後高貴常道援立,皆不外尊,可見也。故璁曰:有為之私,非經常之典也。問者曰:子欲為興獻王別立廟于京師,亦有說乎?不干於正統乎?臣答曰:立廟京師,取古遷國載主之義也。夫長子不得以離其父者也。今夫大夫之仕於他方也,若長子雖有庶子,亦載主而行也。謂別立廟,則固無干於正統者也。問者又曰:如子之言,而論者乃懼以魯桓、僖宮之災,且謂有朱熹兩廟爭較之嫌,魯僖躋閔之失者,何也?臣答曰:孔子在陳,聞魯廟火,曰:其桓、僖乎?以為桓、僖盡無大功德,而魯廟不毀,故天災之也。宋羣臣請祧僖祖而正太祖東向之位,故朱子謂兩廟威靈相與爭較。魯閔公無子,庶兄僖公代
立,其子文公,遂躋僖公於閔上,故春秋譏其逆祀。今別為興獻王立廟,所以祭禰也,非毀廟不當復立也,何天災之足懼乎?謂別立廟,則固未嘗升興獻王主於太廟也,何兩廟爭較之嫌,魯僖躋閔之失乎?不其謬哉!問者曰:然則在藩之墓,如之何?臣荅曰:墓與廟不同也。嘗聞易墓非古也。夫墓所以藏其體魄,而廟所以奉其神靈者也。故墓可以代守,而廟不可以代祀者也。立廟京師,崇四時之祭,順孝子之心。問者曰:舜受堯禪而不尊瞽瞍,禹受舜禪而不尊鯀。然則興獻王追尊之禮,宜如之何?臣答曰:追尊非古也,自文武以來,未之有改也。舜不尊瞽瞍,不知以堯為父乎瞽瞍為父乎?禹不尊鯀,不知以舜為父乎,鯀為父乎?夫以今日之急務,正名也。名正則言順事成而禮樂興矣。是在我皇上之心而已。夫士階一命,無不欲尊其親者也。
今尊崇之禮未定,覃恩之典未舉,然其授官之與未授者,固已有先後得失之心矣。是非亟其欲也,孝子之誠也。何獨至於我皇上而疑之?而使君之尊親不如己之尊親也,是愛君不如愛己也。問者曰:或以興獻王妃不可奉迎者,何也?臣答曰:此膠崇仁王為後之說者也。以崇仁王嗣興獻王,則不可奉迎也。夫有天下而不得飬其母,豈人情哉?今迎之而至,天子之母也。為天子之母,襲王妃之號,則朝廷之相臨,宮闈之相接,皆當謹守臣妾之禮矣。已為天子母,為臣妾,竊恐我皇上之心有不能一日自安矣。問者曰:議者以漢宣帝中興,不尊史皇孫而嗣昭帝;光武克復,不尊南頓君而嗣元帝,以為可法者,何也?臣答曰:此不知正,踵其非者也。璁嘗按其故,昭帝亡矣,又立昌邑王,廢矣,宣帝始以兄孫入継,當時惟言嗣昭帝後而已。
固未嘗知其為子乎,為孫乎?必也升一等而考昭帝,則又將降一等而兄史皇孫矣,可不可乎?當時有司奏,固孰為人後者為之子,不得復顧其私親之說,故未有所處,姑緣其所生父,稱之曰皇考而已,固未嘗以昭帝為父,而以史皇孫為兄也。光武乃長沙定王之後,景帝七世之孫,上嗣元帝。夫元帝有成帝為之子,哀帝、平帝為之孫,凡三傳矣,又孺子嬰立,凡四傳矣。時王莽篡位,漢祚既滅,而光武乃崛起者,猶嗣元帝,可不可乎?當時張純、朱浮奏,亦固執為人後者為之子,不得復顧其私親之說,故別為南頓君立廟,稱皇考而已,固亦未嘗以元帝為父,而以南頓君為叔也。夫以宣帝嗣昭帝,世數未問,謂之統則可;光武嗣元帝,世數已間,既不可謂嗣,又不可謂之統矣。要之皆統嗣二字之義不能明辯,故其弊必至於此耳。然則使二帝寡恩而不
得盡尊崇之禮者,正以俗儒之說誤之也,是尚可為法也哉?問者又曰:如子之言,則歷代之故事不足徵乎?臣答曰:以經議禮,猶以律断獄,則凡歷代故事,乃其積年之判案耳。苟不別其異同,明其是非,槩欲以故事議禮而廢經,猶以判案断獄而廢律也,是又何足與議也。問者曰:為人後者為之子,不得復顧其私親,其說如之何?臣答曰:此非聖人之言,漢儒之說也。禮喪服記止云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。至開元開寶禮始云:為人後者為其所生父齊衰不杖朞,為所後父斬衰三年。雖所生、所後皆稱父母,然未有改稱伯叔之文也。宋濮議方有稱皇伯之說,而又加以程子之議,故人皆宗之。但朱子猶有未安之論,亦可見也。夫常人之於伯叔也,其愛敬之心,固未嘗不在者也。今曰為人後者為之子,不得復顧其私親,是以父母為伯叔,不復有愛敬。
之心如路人矣。故曰:非聖人之言,漢儒之言也。况我皇上乃入継大統,非為人後者也,其說又焉可用哉?問者曰:或以子之說嫌於迎合,當聞於人而不當聞於上也,如之何?臣答曰:璁於人未嘗不聞也,聞之以說為邪,故不必聞也。昔司馬光嘗謂朝廷闕政,但於人主前極口論列,未嘗與士大夫閑談,以為無益也。故聞上也。苟嫌於迎合也,則必匡救其惡,然後為忠,而將順其羙者,皆不得為忠矣。問者曰:子之言備矣,人以為邪說也,柰何?臣答曰:不求人知而求天知也;不求同俗而求同理也。孔子曰:事君盡禮,人以為謟也。且夫子大聖人猶所不免,璁小子何敢避此不韙之名也耶?問者曰:子以至寡之力,而欲抗在朝之議,恐三人占當從二人之言,如之何?臣答曰:臣子之事君也,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,自盡其心而已。使璁之言是,雖不用猶
是也;使璁之言非,雖用之猶非也。夫事固難明於一時,而有待於後世者也。今士大夫之達於禮義者,固已渙然而釋其疑,有不待於後世者矣。問者曰:犯眾議也,子於利害也,不計也夫?臣答曰:璁不敢為終身謀也。夫禮小失則入於夷狄,大失則入於禽獸。璁懼夫禮之失也,故不敢為終身謀也。疏入,上下所司知之。
明實錄
| 传统分类: 史部 | 编年类 现代分类: 历史 作者: 明 胡廣 撰、明 張居正 撰、明 溫體仁 撰 朝代: 明 版本: 抄本 刊印朝代: 明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