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長安有鳩摩羅什，此云童壽，天竺人也，家世國相。什祖父達多，倜儻不群，名重於國。父
鳩摩羅炎，聦明有懿節，將嗣相位，乃辤避出家，東度䓗嶺。龜茲王聞其棄榮，甚敬慕之，自出郊迎，請爲國師。王有妹，年始二十，才悟明敏，過目必能，一聞則誦，且體有赤黶，法生智子。諸國娉之，並皆不許。及見炎，心欲當之，乃
逼以妻焉。旣而懷什，什在胎中，其母慧解倍常，聞雀梨大寺名德既多，又有得道之僧，即與王族貴女、德行諸尼彌日設供，請齋聽法。什母忽自通天竺語，難問之辭，必窮淵致，衆咸歎異。有羅漢達摩瞿沙曰：此必懷智子。爲
說舍利弗在胎之證。及什生之後，還忘前言。頃之，什母樂欲出家，夫未之許，遂更産一男，名弗沙提婆。後因出城遊觀，見塜間枯骨異處縱横，於是深惟苦本，定求離俗，誓不落髮，不咽飲食。至六日夜，氣力綿乏，疑不達旦，夫
乃懼而許焉。以未剃髪故猶不嘗進，即勑人除髪，乃下飲食。次旦受戒，仍業禪法，専精匪懈，學得初果。什年七歳，亦俱出家，從師受經，日誦千偈，偈有三十二字，凡三萬二千言。誦毗曇旣過，師授其義，即自通達，無幽不暢。時
龜茲國人以其母王女，利養甚多，乃携什避之。什年九歳，隨母度辛頭河，至罽賔國，遇名德法師盤頭達多，即罽賔王之從弟也。淵粹有大量，材明博識，獨歩當時，三藏九部莫不該練，從旦至中手寫千偈，從中至暮亦誦千
偈，名播諸國，逺近師之。什至即崇以師禮，從受雜藏、中、長二含，凡四百萬言。達多毎稱什神俊，遂聲徹於王。王即請入集外道論師，共相攻難，言氣始交。外道輕其年㓜，言頗不遜，什乗隙而挫之，外道折伏，愧惋無言。王益敬
異，日給鵝腊一隻，秔麵各二斗，酥六升，此外國之上供也。所住寺僧乃差大僧五人、沙彌十人，營視掃灑，有若弟子，其見尊崇如此。至年十二，其母携還龜茲諸國皆𨉂以好爵，什並不顧。時什母將什至月氏北山，有一羅漢
見而異之，謂其母曰：常當守護此沙彌，若至三十五不破戒者，當大興佛法，度無數人，與優波掬多無異。若戒不全，無能爲也，止可才明俊乂法師而己。什進到沙勒國，頂戴佛鉢，心自念言：鉢形甚大，何其輕耶？即重不可勝，
失聲下之。母問其故，答云：兒心有分别，鉢有輕重耳。遂停沙勒一年。其冬誦阿毗曇，於十門修智諸品無所諮受，而備達其妙。又於穴足諸門無所滯礙。沙勒國有三藏沙門，名喜見，謂其王曰：此沙彌不可輕，王冝請令初開
法門，凡有二益：一國内沙門恥其不逮，必見勉勵；二、龜茲王必謂出我國而彼尊之，是我尊也，必來交好。王許焉，即設大會，請什升座說轉法輪經，龜茲王果遣使酬其親好。什以說法之暇，乃尋訪外道經書，善學韋陀舍多
論，多明文辭製作問答等事，博覽四韋陀典及五明諸論，隂陽星筭莫不畢盡，妙達吉凶，言若符契，爲性率達。什初學小乗，後專務方等，乃歎曰：吾昔學小乗，如人不識金，以鍮石爲妙。因廣求義要，受誦中、百二論及十二門
論等。頃之，隨母進到温宿國，即龜茲之北界。時温宿有一道士，神辯英秀，振名諸國，手擊王鼓而自誓言：論勝我者，斬首謝之。什旣至，以二義相檢，即迷悶自失，稽首歸依。於是聲滿蔥左，譽宣河外。龜兹王躬徃温宿，迎什還
國，廣說諸經，四逺學宗莫有能抗。時王女爲尼，字阿竭耶。末帝博覽群經，特深禪要，云已證二杲，聞法喜踊，乃更設大集，請問方等經奥。什爲析辯諸法皆空無我，分别隂界假名非實。時㑹聽者莫不悲感追悼，皆恨悟之晩
矣。至年二十，受戒於王宫，從卑摩羅义學十誦律。有頃，什母辤徃天竺，謂龜茲王白純曰：汝國尋衰，吾其去矣。行至天竺，進登三果。什母臨去謂什曰：方等深教，應大闡眞丹，傳之東土，唯爾之力。但於自身無利，其可如何？什
曰：大士之道，利彼亡軀，若必使大化流傳，能洗悟曚俗，雖復身當鑪鑊，苦而無恨。於是留住龜茲，止乎新寺。後於寺側故宫中初得放光經，始就披讀，魔來蔽文，唯見空牒。什知魔所爲，誓心逾固。魔去字顯，仍習誦之。復聞空
中聲曰：汝是智人，何用讀此？什曰：汝是小魔，冝時速去。我心如地，不可轉也。停住二年，廣誦大乗經論，洞其祕奥。龜茲王爲造金師子座，以大秦錦褥鋪之，令什升而說法。什曰：家師猶未悟大乗，欲躬徃仰禮，不得停此。俄而
大師盤頭達多不逺而至，王曰：大師何能逺顧？達多曰：一聞弟子所悟非常，二聞大王弘賛佛道，故窅渉艱危，逺萃神國。什得師至，欣遂本懷，爲說德女。問經多明因縁空假，昔與師俱所不信，故先說也。師謂什曰：汝於大乗
見何異相而欲尚之？什曰：大乗深淨，明有法皆空；小乗偏局，多滯名相。師曰：汝說一切皆空，甚可畏也，安捨有而愛空乎？如昔狂人令織師織錦，極令細好。織師加意，細若微塵。狂人猶恨其麤。織師大怒，乃指空示曰：此是細
縷。狂人曰：何以不見？師曰：此縷極細，我工之良匠，猶且不見，況他人耶？狂人大喜，以付織師，師亦効焉，皆蒙上賞，而實無物。汝之空法，亦由此也。什乃連類而陳之，徃復苦至，經一月餘日，方乃信服。師歎曰：師不能達，反啟其
志，驗於今矣。於是禮什爲師，言和尚是我大乗師，我是和尚小乗師矣。西域諸國，咸伏什神携每至講說，諸王皆長跪座側，令什踐而登焉。其見重如此。什既道流西域，名被東川。時符堅僞號闗中，有外國前部王及龜茲王
弟，並來朝堅。堅引見，二王說堅云：西域多産珍竒，請兵徃定，以求内附。至堅建元十三年，歳次丁丑正月，太史奏云：有星見外國分野，當有大德智人入輔中國。堅曰：朕聞西域有鳩摩羅什，襄陽有沙門道安，將非此耶。即遣
使求之。至十七年二月，鄯鄯王、前部王等又說堅請兵西伐。十八年九月，堅遣驍騎將軍吕光、陵江將軍姜飛，將前部王及車師王等，率兵七萬，西伐龜茲及烏耆諸國。臨發，堅錢光於建章宫，謂光曰：夫帝王應天而治，以子
愛蒼生爲本，豈貪其地而伐之，正以懷道之人故也。朕聞西國有鳩摩羅什，深解法相，善閑隂陽，爲後學之宗，朕甚思之。賢哲者，國之大寳，若克龜茲，即驛送什。光軍未至，什謂龜茲王白純曰：國運衰矣，當有勍敵。日下人從
東方來，冝恭承之，勿抗其鋒。純不從而戰，光遂破龜茲，殺純，立純弟震爲主。光旣獲什，未測其智量，見其年齒尚少，乃凡人戲之。光還中路置軍於山下，將士已休，什曰：不可在此，必見狼狽，冝徙軍隴上。光不納諌。至夜果大
雨，洪潦暴起，水深數丈，死者數千，光始宻而異之。什謂光曰：此凶亡之地，不冝淹留，推運揆數，應速言歸，中路必有福地可居。光從之。至涼州，聞符堅已爲姚萇所害，光三軍縞素，大臨城南，於是竊號關外，稱年太安。太安二
年正月，姑臧大風，什曰：不祥之風，當有姧叛，然不勞自定也。後方驗什之言也。什停涼積年，吕光父子旣不弘道，故藴其深解，無所宣化，符堅已亡，竟不相見。及姚萇僣有關中，亦挹其髙名，虚心要請。吕以什智計多解，恐爲
姚謀，不許東入。及萇卒，子興襲位，復遣敦請。興弘始三年三月，有樹連理，生于廟庭逍遥園，蔥變爲茝，以爲美瑞，謂智人應入。至五月，興遣隴西公碩德西伐吕隆，隆軍大破。至九月，隆上表歸降，方得迎什入關，以其年十月
二十日至于長安，興待以國師之禮，甚見優寵，晤言相對則淹留終日，研微造盡則窮年忘倦。自大法東被，始於漢明，渉歷魏晉，經論漸多，而天竺所出多滯文格義。興少崇三寳，銳志講集，什旣至止，仍請入西明閣及逍遙
園譯出衆經。什旣率多諳誦，無不究盡，轉能漢言，音譯流便。旣覽舊經，義多紕僻，皆由先度失旨，故不與梵本相應。興使沙門僧碧、僧遷、法欽、道流、道恒、道摽、僧叡、僧肇等八百餘人諮受什旨，更令出大品。什持梵本，興執舊
經，以相讎校，其雜文異舊者，義皆圓通，衆心愜伏，莫不欣賛。興以佛道沖邃，其行惟善，信爲出苦之良津，御世之洪則，故託意九經，遊心十二，乃著通三世論以勗示因果。王公已下並欽賛厥風。大將軍常山公顯、左將軍安
城侯嵩，並篤信縁業，屢請什於長安大寺講說新經，續出大小乗經論凡有三百九十餘卷，名在别傳，並暢顯神源，揮發幽致。于時四方義士萬里必集，盛業乆大，于今式仰。諸方道俗英賢之徒，如釋慧逺等，學貫群經，棟梁
遺化，而時去聖乆逺，疑義莫決，乃封以諮什。凡覲國王，必有賛德，見佛之儀，以歌歎爲貴，經中偈頌皆其式也。但攺梵爲秦，失其藻蔚，雖得大意，殊隔文體，有似嚼飯與人，非徒失味，乃令嘔噦也。什常作頌贈沙門法和云：心
山育明德，流熏萬由延。哀鸞孤桐上，清音徹九天。
法苑珠林
| 传统分类: 佛教部 | 事汇部 现代分类: 佛学 作者: 唐 釋道世 撰 朝代: 唐 版本: 乾隆藏本 刊印朝代: 清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