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大德，降繁霜於秋令；聖哲至仁，著兵甲於刑典。故知造化之有肅殺，義在無私；帝王之用干戈，蓋非獲已。版泉丹浦，莫匪龔行，取亂覆昏，咸由順動。況乎甘野誓師，夏開承大禹之業；商郊問罪，周發成文王之志。永監載籍，屬當朕躬。粤我有隋，誕膺靈命，兼三才而建極，一六合而爲家。提封所漸，細柳蟠桃之外；聲教爰曁，紫舌黃枝之域。遠至邇安，罔弗和會，功成理定，於是乎在。而高麗小醜，迷昏不恭，崇聚勃碣之間，荐食遼濊之境。雖復漢、魏誅夷，巢窟蹔擾，亂離多阻，種落還集。萃川薮於前代，播寔繁以迄今。腃彼華壤，翦爲夷類。歷年永乆，
惡稔旣盈，天道禍淫，亡徵已兆。亂常敗德，非可勝圖，掩慝懷姦，唯日不足。移告之嚴，未嘗靣受，朝覲之禮，莫肯躬親。誘納亡叛，不知紀極，充斥邊垂，亟勞烽候，關𣓣以之不靜，三人爲之廢業。在昔薄伐，已漏天網，旣緩前禽之戮，未即後服之誅，曾不懷恩，翻其長惡。乃兼契丹之黨，䖍劉海戍；習鞨靺之服，侵軼遼西。又靑丘之表，咸脩職貢；碧海之濵，同稟正朔。遂復㓂攘琛賮，遏絶往來，虐及弗辜，誠而遇禍。軺軒奉使，爰曁海東，旌節所次，途經藩境，而擁塞道路，拒絶王人，無事君之心，豈爲臣之禮？此而可忍，孰不可容！且法令苛酷，賦斂煩重，彊臣豪族，咸執國均，朋黨比周，以之
成俗，賄貨如市，寃枉莫申。重以仍歲災凶，比屋飢饉，兵戈不息，傜役無期，力竭轉輸，身填溝壑，百姓愁苦，爰誰適從？境内哀惶，不勝其弊。回面内向，各懷性命之圖；黃髮稚齒，咸興酷毒之歎。省俗觀風，爰届幽朔，弔人問罪，無俟再駕。親揔六師，用申九伐，拯厥阽危，協從天意，殄兹逋穢，克嗣先謨。今宜授律啓行，分麾届路，掩勃澥而雷震，及夫餘以電掃。比戈按甲，俟誓而後行，先令五申，必勝而後戰。左第一軍可鏤方道，第二軍可長岑道，第三軍可海冥道，第四軍可蓋馬道，第五軍可建安道，第六軍可南蘇道，第七軍可遼東道，第八軍可玄菟道，第九軍可扶餘道，第十軍可
朝鮮道，第十一軍可沃沮道，第十二軍可樂浪道。右第一軍可黏蟬道，第二軍可含資道，第三軍可渾彌道，第四軍可臨屯道，第五軍可候城道，第六軍可提奚道，第七軍可踏頓道，第八軍可肅愼道，第九軍可碣石道，第十軍可東暆道，第十一軍可帶方道，第十二軍可襄平道。凡此衆軍，先奉廟略，駱驛引途，揔集平壤。莫非如𤜮如貔之勇，百戰百勝之雄。顧眄則山岳傾頽，叱咤則風雲騰鬱，腹心攸同，𤓰牙斯在。朕躬馭元戎，爲其節度。涉遼而東，循海之右，解倒懸於遐裔，問疾苦於遺黎。其外輕齎游闕，隨機赴響，卷甲銜枚，出其不意。又滄海道軍，舟艫千里，髙颿電逝，巨艦
雲飛，横斷沮江，逕造平壤，島嶼之望斯絶，坎井之路已窮。其餘被髮左衽之人，控弦待發；微、盧、彭、濮之旅，不謀同辭。杖順臨逆，人百其勇，以此衆戰，勢等摧枯。然則王者之師，義存止殺；聖人之教，必也勝殘。天罰有罪，夲在元惡，人之多辟，脅從罔理。若髙元泥首轅門，自歸司宼，即解縳焚櫬，𢎪之以恩。其餘臣人，願歸朝奉化，咸加慰撫，各安生業，隨才任用，無隔夷夏。營壘所次，務在整肅，蒭蕘有禁，秋毫勿犯，以布恩宥，以喻禍福。若其同惡相濟，抗拒官軍，國有常刑，俾無遺類。明加曉示，稱朕意焉。揔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，号二百万，其餽運者倍之。癸未，第一軍發，終四十日，
引師乃盡，旌旗亘千里，近古出師之盛，未之有也。乙未，以右候衞大將軍衛玄爲刑部尚書。甲辰，内史令元壽卒。二月甲寅，詔曰：“朕觀風燕裔，問罪遼濵，文武叶力，𤓰牙思奮，莫不執銳勤王，捨家從役，罕蓄倉廩之資，兼捐播殖之務。朕所以夕愓愀然，慮其匱乏。雖復素飽之衆，情在忘私，恱使之徒，冝從其厚。諸行從一品以下佽飛募人以上家口，郡縣冝數存問。若有糧食乏少，皆賑給之。或雖有田疇，貧弱不能自耕種，可於多丁富室勸課相助，使夫居者有斂積之豐，行役無顧後之慮。”壬戌，司空、京兆尹、光禄大夫觀王雄薨。三月辛卯，兵部尚書、左候衞大將軍段文振卒。癸
巳，上御師。甲子，臨戎于遼水橋。戊戌，大軍爲賊所拒，不果濟。右屯衛大將軍左光禄大夫麥鐵杖、武賁郎將錢士雄、孟金叉等皆死之。甲午，車駕度遼，大戰于東岸，擊賊破之，進圍遼東。乙未，大頓，見二大鳥，髙丈餘，皜身朱足，游泳自若。上異之，命工圖寫，并立銘頌。五月戊午，納言楊逹卒。于時諸將各奉旨，不敢越機。旣而髙麗各固城守，攻之不下。六月己未，幸遼東，責怒諸將，止城西數里，御六合城。七月壬午，宇文述等敗績于薩水右屯衞將軍薛世雄死之，九軍竝陷，師奔還，亡者千餘騎。癸卯，班師。九月庚辰，上至東都。己丑，詔：“軍國異容，文武殊用。匡危拯難，則霸德攸興；化
人成俗，則王道斯貴。時當撥亂，屠販可以登朝；世屬隆平，經術然後升仕。豐都爰肇，儒服無預於周行；建武之朝，功臣不參於吏職。自三方未一，四海交爭，不遑文敎，唯尙武功。設官分職，罕以才授，班朝理人，乃由勲叙。莫非拔足行陣，出自勇夫。學斆之道，旣所不習，政事之方，故亦無取。是非暗於在己，威福專於下吏，貪冒貨賄，不知紀極，蠧政害民，寔由於此。自今已後，諸授勲官者，竝不得回授文武職事。庶遵彼更張，取類於調瑟；求諸名製，不傷於美錦。若吏部輒擬用者，御史即冝紏彈。”冬十月戊寅，工部尚書宇文愷卒。十一月己卯，以宗女華容公主嫁于高昌王。辛巳，光
禄大夫韓壽卒。甲申，敗將宇文述、于仲文等除名爲民，斬尚書右丞劉士龍以謝天下。是歲大旱疫，人多死，山東尤甚。密詔江、淮南諸郡閱視民間童女姿質端麗者，每歲貢之。九年春正月丁丑，徵天下兵，募民爲驍果，集于涿郡。壬午，賊帥杜彥永、王潤等䧟平原郡，大掠而去。辛卯，置折衝、果毅、武勇、雄武等郎將官，以領驍果。乙未，平原李德逸聚衆數万，稱阿舅賊，刼掠山東。靈武白榆妄稱奴賊，刼掠牧馬，北連突厥，隴右多被其患。遣將軍范貴討之，連年不能克。戊戌，大赦。己亥，遣代王侑、刑部尚書衞玄鎮京師。辛丑，以
右驍衞將軍李渾爲右驍衞大將軍。二月己未，濟北人韓進洛聚衆數万爲羣盜。壬午，復宇文述等官爵，又徵兵討髙麗。三月景子，濟北人孟海公起兵爲盜，衆至數万。丁丑，發丁男十万城太興。戊寅，幸遼東。以越王侗、工部尚書樊子蓋鎭東都。庚子，北海人郭方預聚徒爲賊，自号盧公，衆至三万，攻陷郡城，大掠而去。夏四月庚午，車駕度遼。壬申，遣宇文述、楊義臣趣平壤城。五月丁丑，熒惑入南斗。己卯，濟北人甄寶車聚衆万餘，宼掠城邑。六月乙巳，禮部尚書楊玄感反於黎陽。丙辰，玄感逼東都，河南賛理裴𢎪策拒之，反爲賊所敗。戊辰，兵部侍郎斛斯政奔于髙麗。庚午，上
班師。髙麗犯後軍，教右武衛大將軍李景爲後拒，遣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、左𠋫衞將軍屈突通等馳傳發兵，以討玄感。秋七月己卯，令所在發人城縣府驛。癸未，餘杭人劉元進舉兵反，衆至數万。八月壬寅，左翊衞大將軍宇文述等破楊玄感於閿鄉，斬之，餘黨悉平。癸卯，吴人朱爕、晉陵人管崇擁衆十万餘，自稱將軍，宼江左。甲辰，制驍果之家蠲免賦役。丁未，詔郡縣城去道過五里已上者，徙就之。戊申，制盜賊籍没其家。乙卯，賊帥陳瑱等三万攻䧟信安郡。辛酉，司農卿、光禄大夫、葛國公趙元淑以罪伏誅。九月己卯，濟陰人吴海流、東海人彭孝才竝舉兵爲盜，衆數万。庚
辰，賊帥梁慧尚聚衆四万，陷蒼梧郡。甲午，車駕次上谷，以供費不給，上大怒，免太守虞荷等官。丁酉，東陽人李三兒、向但子舉兵作亂，衆至万餘。閏月己巳，幸愽陵。庚午，上謂侍臣曰：“朕昔從先朝周旋於此，年甫八歲，日月不居，倐經三紀，追惟曩昔，不可復希。”言未卒，流涕嗚咽，侍衛者皆泣下沾襟。冬十月丁丑，賊帥吕明星率衆數千圍東郡，武賁郎將費青奴擊斬之。乙酉，詔曰：“愽陵昔爲定州，地居衝要，先王歷試所基，王化斯遠，故以道冠豳風，義髙姚邑。朕廵撫氓庶，爰届兹邦，瞻望郊壥，緬懷敬止。思所以宣播慶澤，覃被下人，崇紀顯號，式光令緒。可改愽陵爲髙陽郡，赦境
內死罪以下，給復一年。”於是召髙祖時故吏，皆量才授職。壬辰，以納言蘇威爲開府儀同三司。朱燮、管崇推劉元進爲天子，遣將軍吐万緒、魚俱羅討之，連年不能剋。齊人孟讓、王薄等衆十餘万，據長白山，攻剽諸郡，清河賊張金稱衆各數万，勃海賊帥格謙自号燕王，孫宣雅自号齊王，衆各十万，山東苦之。丁亥，以右𠋫衛將軍郭榮爲右𠋫衞大將軍。十一月己酉，右𠋫衞將軍馮孝慈討張金稱於清河，反爲所敗，孝慈死之。十二月甲辰，車裂楊玄感弟朝散大夫積善及黨與十餘人，仍焚而揚之。丁亥，扶風人向海明舉兵作亂，稱皇帝，建元白烏。遣太僕卿楊義臣擊破之。
十年春正月甲寅，以宗女爲信義公主，嫁於突厥曷娑那可汗。二月辛未，詔百寮議伐髙麗，數日無敢言者。戊子，詔曰：“竭力王役，致身戎事，咸由徇義，莫匪勤誠。委命草芥，暴骸原野，興言念之，每懷愍惻。往年問罪，將届遼濵，廟筭勝略，具有進止。而諒惛凶，罔識成敗；高熲愎佷，本無智謀。臨三軍猶兒戲，視人命如草芥。不遵成規，坐貽撓退，遂令死亡者衆，不及埋藏。今宜遣使人分道收葬，設祭於遼西郡，立道塲一所。恩加泉壤，庶弭窮魂之寃，澤及枯骨，用弘仁者之惠。”辛卯，詔曰：黃帝五十二戰，成湯二十七征，方乃德施諸侯，令行天下。盧芳小盜，漢祖尚且親戎，隗囂餘燼，光
武猶自登隴，豈不欲除暴止戈，勞而後逸者哉？朕纂承寶業，君臨天下，日月所照，風雨所霑，孰非我臣，獨隔聲敎？蕞尒高麗，僻居荒裔，鴟張狼噬，侮慢不恭，抄竊我邊垂，侵逼我城鎭。是以去歲出軍，問罪遼碣，殪長蛇於玄菟，戮封豕於襄平。扶餘衆軍，風馳電逝，追奔逐北，徑踰浿水，滄海舟衝，衝賊腹心，焚其城郭，汙其宫室。髙元伏鑕泥首，送款軍門，尋請入朝，歸罪司宼。朕以許其改過，乃詔班師。而長惡靡悛，宴安鴆毒，此而可忍，孰不可容！便可分命六師，百道俱進。朕當親執武節，臨御諸軍，秣馬九都，觀兵遼水，順天誅於海外，拯窮民於倒懸。征伐以正之，明德以誅之，止除
元惡，餘無所問。若有識存亡之分，悟安危之機，翻然北首，自求多福；必其同惡相濟，抗拒王師，若火燎原，刑兹無赦。有司便宜宣布，咸使知聞。丁酉，扶風人唐弼舉兵反，衆十万，推李弘爲天子，自稱唐王。三月壬子，行幸涿郡。癸亥，次臨渝宫，親御戎服，禡祭黃帝，斬叛軍者以釁鼓。夏四月辛未，彭城賊張大彪聚衆數万，保縣薄山爲盜。遣榆林太守董純擊破斬之。甲午，車駕次北平。五月庚子，詔舉郡孝悌廉潔各十人。壬寅，賊帥宋世謨陷琅邪。庚申，延安人劉迦論舉兵反，自稱皇王，建元大世。六月辛未，賊帥鄭文雅、林寶護等衆三万，陷建安郡，太守楊景祥死之。秋七月癸丑，
北史
| 传统分类: 史部 | 正史类 现代分类: 历史 作者: 唐 李延壽 著 朝代: 唐 版本: 百衲本 刊印朝代: 民国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