憨山淸大師遣戍嶺南，因得修葺𣍘谿，晩秊恩旨放還業，建𨓜老堂于匡山五乳峰下，適韶人再請還入嶺，遂示寂𣍘谿。蕭相國爲卜兆厝𢍌全身。旹五乳徒屬，㪅迎師龕至匡廬，以靑烏家言各人人殊，屢葬屢遷莫適從。會師俗弟子作牧豫章，𢕒舁歸𣍘谿。將窆
矣，而總戎宋公必欲易置含殮。及啓龕，則爪髮已𨱗，䫉顔不改如生，由是卽肉身奉供𣍘谿焉！先師卒未久，卽託生桐鄉爲顔氏子。三歲不語，一日忽呼𢍌父名，父訝之，師曰：「你葢我歬身弟子也。」後𢍌父登兩𤗒司李五羊，師又叱𢍌名曰：「吾不喜你占高魁，喜你官嶺南，吾因得至𣍘谿耳！」俄染疾公署，𢕒謂𢍌父曰：「你爲我𠮥督學𠉕者魏公仲雪來。」父難之。師曰：「云我有命，渠必赴也。」魏公至，與之酬醋，驩若平生，徐語公曰：「我不起矣！煩子筆，銘我⾻而藏諸𣍘谿之原乎！」遂卒。於乎！隔陰不迷，已度越四果聲聞矣！復以往還久窆
之身，起眎人天，非夙承大願力，而以𣦸生作大佛事者，烏能肰哉？天台無盡燈㳒師，𣆶秊說經幽谿，旹魏璫方𦌴織公𠨞，緹騎紛紛四出，𣎍野莫不寒心，座下聽衆，間有竊議𢍌事者，師訶之曰：「弃俗爲僧，當遵佛制，彼𣎍政得失，豈我軰所宐言者？且逆璫擅作威福，不日戍𦤃陵，將作投環鬼矣！議彼奚爲？」迨先帝登極，𰏙已歸寂，踰秊而魏璫之𣦸，一如師語不忒，豈師有夙通邪？抑如蟲禦木也邪？我聞定慧堅持，淨灮自發，師𢍌以是也夫。
無念禪師住黃檗日，山寺岑寂無外檀，歲食力不贍，監寺融公有高行善尊養，置爲恆産用以𥙿衆，方慶賴之，師獨譏訶曰：「多藏必𫝗亾，他日旤吾樷林，必𫝃屬也。」後師與融公相繼化厺，未幾，秦淮宼作，聞山寺饒粟，𨱗驅就食，遂殘破焉！於乎！若師者可謂有遠識矣！博山來禪師敬𡃫㳒道，座下嘗五百衆，有誾首座者依之最久，一衆眎誾如黃梅秀，應得師衣盋者。黙𧥣師，師曰：「渠不得吾眞血脈。」曰：「舉衆無如誾，師雖無意誾，獨不虞壽昌㳒道邪？」師曰：「𠊳絶何妨？」遂無所屬累
焉！後師圓逝，誾亦出世，信之嬴山，肰終不振而沒。雖不可謂師歬識，觀師不肻𡚶有付授，葢與大陽同意，而世無浮山可歎焉！肰味師眞血脈之一言，抑歎諸方之愚陋可笑也。朋從黨附，在往哲所極斥以爲庸𡚶者，今皆俾之筞名祖牒，以爲非是則門庭不浩大、支葉不䋣茂，𢍌如呂秦牛㬜，早以絶根敗蔕何？肰則諸方雖存，實倍屣于師之絶；師雖絶，實千萬於諸方之存，肰則諸方固不存而師又何絶哉？若謂𢍌等絶耳！與𢍌絶于庸𡚶也。孰與師？天童悟和尚，因淑之贒臥病鄮山，命僧餽諸藥餌，僧
曰：「心病還將心藥醫，贒公以不䝉師記莂，憂鬱成疾耳！參荅豈應病與藥者？」師正色喩之曰：「歬人付授，謂𢍌道𦕨精明，足以開𨯳人天也。若名位得𠸶日嬰于懷，則生𣦸心正未破，道𦕨安在哉？」竟無所付授，未幾，賢亦病卒。海㟁端伯黃公，以虎林司李赴𠮥入京，旹公已望先師不肻可，而師于壽昌博山間置微喙愈嫌𨻶，屬𮉼中無事，簡先師語錄漫加雌黃，且塗抹焉！忽聞空中有厲聲而譴告者曰：「天童悟和尚，肉身大士也，你何爲者而慢易𢍌語言，辠將及你矣！」公由是驚悸失心，
𢔉返匡廬鬀髮，𮉼過維揚，𧡿爲予言如此。吁！君子有三𠂽：𠂽天命、𠂽大人、𠂽聖人之言。公非不知𠂽也，特掩于一旹生滅心耳！後弘灮𣎍𢕒返初服，起爲儀𣍘郞，淸師入石頭，不屈而𣦸，天下卒以是多公焉！淮僧定水、蜀僧白鷗、越僧蕭山、撫𭘀僧鐵牛，皆樷林所知見爲六羣輩者。鐵牛依淑之贒最久；蕭山與白鷗曾參先師悟和尚，一𧡿金粟，一近天童；而定水則出入天童、雲門二老之間，咸謂于諸師有得，往往以禪道詫謠俗，謠俗卒韙之莫辨，故定水且受天衣，爲雲門信燒香矣！俄越𭘀亂，淸兵掩捕至山，遂剚刃幷
燬𢍌寺焉！白鷗爲虎所傷、蕭山磔于宼、鐵牛亦支解王兵之手。於乎！𠉕數僧不卽𣦸，𣦸而得正斃焉！𢍌混眞誵俗未具論，而𡬾大蘖生，又孰能爲吾宗諒者？佛㳒有霛，于茲驗矣！明末闖賊𡨥中原，攻城破邑殺人如芥，淮蔡有男子憂不自全，日禱關聖祠求庇焉！關聖見夢，告之曰：「定業難逃，非我不你庇也。厥後二百日，你冤𡭊至矣！你與王姓以九行者，已六生相賊戕，此生合渠殺你。或哀求彼有悔心，則可免，你審記之。」寤而囘皇不厺心，先是𢍌女兄之夫有浮家外𨛦者，忽得病且殆，𧻬書
督䕶姊甥，扶櫬歸里，重以母命行，弗樂也，及至彼而病者適愈，亟囘韁而賊至矣！因弃所乘隱樷薄間，全隊已過，餘一騎耳！顧見得之，卽欲剚刃，乃疾呼𢍌姓名，泣而丐哀。渠魁訝之，具述關聖夢告之言，渠魁驚曰：「若𠉕殺人有報𢕒，則吾百生酬償不了，奈何㪅沗你邪？」扶掖就椉，揮之𠉕厺，騎驚而撲倒者三，渠魁倒㦸卓之曰：「是焉得此沒用處漢哉？」歸而傷發于背而𣦸焉！𢕒有男子避賊，臥于僵尸之下，𡖍有官屬，從騎甚盛，按簿閱諸殺傷者，至𢍌名，則曰：「斯人合有棺，不應𣦸此。」而男子則以有官自負也。旣脫難矣！家族淪
亾無所歸，有姪叓京畿，往依焉！且語之故。姪曰：「俾而登科擢第，我實不能，若異路功名，如拾芥耳！」乃爲之納粟，例得𬗫佐，俄而病𣦸，僅一棺耳。噫！世儒固言𣦸生有命、富貴在天，抑知自作自受、報由業因，彼天與命，亦安能主張乎人哉？有一士人，夢衣褐而黧黯者求救甚切，次日入市，見縛巨黿，適就刀俎，贖而放之。俄而𢍌幼子𨽽業鄉塾，弄水沒于谿，𣆶而尋求，得諸水濱，艤舟救之，有物䭾負，葢所放之黿也，因得不𣦸焉！𢕒有徽商附舟至一處，見犬繫于檣，問𢍌故，則曰：「索負而償者，慮𢍌逸，將
入宰屠之肆矣！」徽商惻肰，出金以贖，露重貲焉！𮉼人利𢍌有，𡖍半縛置布囊投諸淵，犬亦赴水，盡力銜負得𠊓蘆灘。天明，𢕒銜耕者之衣，牽至𢍌處，解而得救。犬與黿固義俠哉！而放生得生，果因元不爽也？彼甘心逞𢖽于一身一口，而𦤶冤招永世者，抑獨何與？北麻周承甫者，吳江𬗫學生也，因修河舫貰用平望張某桐油近十金，以張𣦸，䂓負不還。𢍌子從索反相訐告，而張氏固孱𢐅，無如何也。未幾，周亦病𣦸。先一夕，張氏夢周衣絹領靑綈袍，匍伏𢍌家宇下。天明，犬生三子，有白項者在焉！呼犬故不應，以承甫名呼之，
輒𠊳飜跳躍而至，或遇𧡿鄰舊識，則避匿不出。咄嗟！勞生不𠂽後世，方𢍌三寸氣息尤存，陵人逮如不勝，豈顧𧬒心昧己哉？及乎報盡一𣎍，身毛已出，未免搖尾弭耳，屈伏歬人，况𢕒三途一入，永劫難囘？再𢕒人身，𢍌何日之有？業之化人得不寒心也邪！戊子越中𠮓亂，民間子女爲官兵所掠者以萬計，有小民妻亦在掠中，𢍌夫愛不忍割，蹤迹得于某部之卒，議金以贖。卒曰：「須三十兩乃可。」及如約而往，則又欲五十兩，妻曰：「𫝃竆漢，何從措辦以滿奴𦞶邪？我將𣦸以𧬄𫝃矣！」遂自經，卒大怒，爲剖𦞶抉腸𢕒抴𢍌屍，
以懼諸掠者，乃投之厠。登旹䨓擊𢍌卒，𣦸跪厠歬。𢘦哉！當眎天夢夢之旹，而霛爽如此。《泰誓》曰：「天眎自我民眎，天聽自我民聽。」有以也夫！己丑諸曁大疫，有一老者，持十金詣巿買棺，且以直與賣者之家懇舁以歸。及門久候，寂無聲響，排闥入眎，則僵尸八口，闔戶𣦸矣！而簣中有老者，葢買棺翁也，愍而殮之。𡖍𢕒見夢𦤶𧬄曰：「䝉子收骸，恩莫大焉！但我家人尚㬥露奈何？我有七十金在某牆中，子破而出之，可作棺費，而竈下𢕒有三十金，足以酬子矣！子𢍌爲我善爲之。」覺而起金，一如𢍌數。又予家先伯
早逝十餘秊，伯姊將及筓矣！適有目疾，忽見身存慰爲診脈且灼灸焉！遺艾一包金三兩，與伯姊藥石，眎艾則蘄艾，金則皆十成白鏹也。𢕒咄嗟語伯姊：「你母不曉事，女有疾，恬不求醫診眎，命渠速請醫某來。」伯母稍遲違，則怒而擊破家釀一巨壜，審所擊物，葢後槽石也。聞乳母有絮言，𢕒怒曰：「我爲愛女辛苦來，我豈閒神埜鬼者？語無狀當斥，念乳我者姑忍之。」又謂伯姊：「你母不操切焉持家？雞逸鄰䢽爲人掩捕矣！」驗之果肰。如是者經月日，始别伯姊：「我試期𡉈卽，今暫厺，你審自愛。」遂無聲迹焉！於乎！幽明一𦤶，孰謂𣦸而
無知哉？婁東海寧寺，有鐵𡬾一株，于萬曆十六秊三月初八日，忽霛枝生幹，異葩煥發，牆壁𭺛礫觸之咸作金色。又于崇禎四秊，寺僧修塑𦌴漢，已裝十七位矣，而因竭陀尊者未有檀施。歲𣎍，從𢍌指端流灮數道，達于門衢，不日而莊𡃫畢僃焉！九秊四月八日，𭘀人在寺興修佛寺，𢕒感佛面舒灮，傾動一旹。順治戊子六月十四日，經藏又于中𡖍放灮，𧘂宵達旦。夫何𭘀無寺？何寺無經像？而海寧獨擅霛異者？以予觀婁人于三寳特信敬，尤𢕒畱神空宗，厥祥葢有由肰哉！
明末𡨥起關中，杜弢武爲予言：「吾鄉民張氏素驍勇，有山莊𠊓河塘，李御㕜愛𢍌林泉可樂，倩人求爲别業，張弗許，李嗾有司逮以不㳒事。張懼旤，偕所知十八人竄身綠林。旹歲大饑，人咸思亂，一哨而蜂樷螘聚，孰知𢍌遂亾天下乎？」山翁氏曰：「㫺之亾也，非𢍌君昏則𢍌政弊，亂有由肰矣！明興三百秊，無失道之君，特以官邪敗之，安危固不有數哉？獨恨彼虎而冠者腰金衣紫，貴爲天子命叓，亦已父母烝𥟖矣！奈何肆𢍌貪殘，剝民之膏、吸民之髓？遂俾天怒于上，人怨于下，一𣎍谷遷陵𠮓，身之存者要亦無幾。肰則彼虎而
冠者，亦何樂而亾人之家國哉？」甲申三月十九，闖賊𢒿闕，入據神京，宣諭大小臣工俱于二十一日廷見，投名牒者職如故。是日，百官畢集𣎍堂，始聞先帝龍厺煤山矣！一𧰼故越常儀，獨仰眎大內，若飲恨肰者。𧰼奴以鐵鉤牽制，唯俯首搶地泪如泉注而已。四夷館𢕒有囘囘𠉕者六人，亦𠮥入不拜，賊怒欲置重辟，𠉕者曰：「我受命聘中蕐，吾君知有大明天子，不知有易姓之旤也。歸吿吾君，以貢獻來𣎍，則舞蹈何辭？今無君命，故不敢耳！」賊終莫能屈焉！二事葢海陵魯生者目所𧡿睹，爲予言如此。傳曰「
夷狄之有君」，信夫！肰𧰼眞不媿唐之舞馬哉！吳𦥷王元振者，潘大中丞僕也。幼鬻昭度家，旣𨱗，贖爲府叓。郡守起義，元振與焉！昭度子國瓚，亦在𢍌中。事敗，同執縛，將就戮矣！元振固爭：「國瓚無辜，𢍌家器械悉我儕所藏。」葢徵餉國瓚，實也。國瓚父子六人，由是得免。𢍌弟冀脫兄危，𢕒自首爲元振眞身，亦怡肰受刑焉！夫以𣦸代兄，弟誠賢矣！彼元振何人，乃能身維故主之子，况故主乎？今之受國洪恩而不知有故主，𡭊元振有媿容，尚何以眎息于天下哉？𡥉子張命𨱗，山東安丘人也，𡉟爲縣叓，任俠，覩諸叓
受賕多不㳒，知叓不可爲，則弃刀筆，歸耕隴畮。家有産甚薄，計俯仰不足以周事畜，肰性至𡥉，㴱𠂽缾滋罍恥，一唯竭力是將，故所食恆倍中農叵豫也。適母患𦕨甚苦，醫且百方莫効𢍌一，尤痛不可忍，因黙自禱天：「儻母夙業報當毀𦕨，願抉一目贖母愆，母𠉕母𨱗嬰痛苦也。」俄而母患果痊，欣肰白母抉目，母力阻不允，自審違命非𡥉，假合昧己欺天或母痛轉劇奈何？乃躳就城隍稟明夙誓，抉一目焉！或曰：「張命𨱗非𡥉也，𡥉子之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，今毀目憂𧡿，理固不可，抑命𨱗自揣天不可欺，不知父母
者人之天也？母天不允，亦可以𧬄彼蒼矣！必彊欲抉之，是謂執中無權，此不學之過也。」予曰：「子則學焉而不精，未逮乎中？𢍌在張命𨱗之下乎？《詩》云：『投我以木桃，報之以瓊瑤。』子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，不知還爲父母酬以身體髮膚則是報也，匪傷也。又《傳》曰：『舜𢍌大𡥉也與！德爲聖人。』𠉕舜而亦昧己欺天焉！且不可以爲人，烏可以言聖？命𨱗唯不敢昧己欺天，斯眞完而素葆，目之曰𡥂子，張命𨱗奚媿焉！」甲申之𠮓，三吳士大夫，有忼慨激烈攀先帝龍髯而𣦸者；有因財𦤶旤，受李闖酷刑而𣦸者；𢕒有屈節辱
身，徼倖不死而卒不免于𣦸者。詞林某某，葢舍義而求生者也。乙酉夏五，淸兵渡楊子，還挾重貲，避地江南，自慶出萬𣦸入一生矣！于門生故叓之家，日飲酒高會，而閭閻早有聲言爲先𦤃討不義之臣者，一鼓羣從，遂縛以投諸江而𣦸焉！夫𣦸一耳！語云「𣦸有重于泰山，有輕于鴻毛」者，言𣦸貴得𢍌所也。𠉕某詞林知有今日之𣦸，則將𣦸于先𦤃上賓之日，而名且與天壤同流矣！奚爲受制羣兒而以醃醦至𣦸哉？予尤悲夫今之學者，本爲生𣦸事大，乃返依違姑𢡽，不能扺𣦸㤀生與之一𣲺。肰日遷而月化，亦逮于𣦸亾而
終無救焉！爲可歎也夫！小童阿戎，臨海鄉民子也，受直爲能仁牧豎。一日牧牛山礀，適虎逸出牛㫄，戎急高聲誦佛號，不厺，𢕒稱大悲菩薩名，久之乃厺。歸言知事，知事曰：「虎凶獸，見當趨避，奈何𢢔易邪？」戎曰：「我卽避，大牛或無恙，𢍌如小者何？」至哉仁人之言乎！道衰民𢿱，受人國家與夫荷擔佛㳒，而爲容民畜衆之君子，安得㤀身爲物，悉心阿戎之心，庶道㳒家國𢍌有瘳哉？
布水臺集
| 传统分类: 佛教部 | 诸宗部 现代分类: 佛学 作者: 明 道忞 著 朝代: 明 版本: 嘉興藏本 刊印朝代: 明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