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時，風肅然，則師至榻㫄，薆語曰：大父在耶？囘頭是路。巳徘徊几案間，久之，乃去。而吴㳤人𫠦居室，其語亦如封公。比𭛁燭視几上各有玉筯篆書真言三紙。以犀象盒鎮之，語秘不傳，然多勸行善積慶意也。學士復謂師：此但聲聞耳，能一形見我乎？請具燭。師曰：何必燭也。具戒。學士朱㳤人宿如前。至夜半復来，口吐若電，俄成青金色，照耀満室，而中擁人影，不甚辨。學士不覺失聲，師遂去。翌日，謂學士：識此光乎？法身
中真火，人人有之，不自能現耳。父雅嚮道，何不一反求？苟有求，兒得先容扵聖師。學士大喜曰：幸甚。師又曰：若欲一接聖師及列真乎？學士則又大喜曰：逹甚。師乃期以三月之望，召學士扵樓之外門，拊門隙，屏息以俟。良久，聞樓中珮𤨔聲璆然。師瞥下樓，埽室，焚香布𡉡，尋羣真入，咸輕颺雀躍，而獨有緩步相次入者，則蘇元君、朱真君也。師叩首階下，已微語，語不可得聞。而諸真衣有紫者、緑者、碧者、青者、古色者、白者，
獨元君、真君施錦文，帶，髙過領，縁両肩而下，盤要至足，其文非綺非繡，燦爛五色，不可名狀。元君、真君每出入故緩，𠰥使學士識之，而領以上，則擁扵袖，不獲面，以為恨。将行，呼法水灑四𨐧，黒者獨受水不下，如點漆，光豔可鑒。俄而羣真去，其留𨐧者，學士舐之，甘扵飴，清冷扵露，以指承之，則純白。乃詫謂師：此不可使我分一杯，而忍弃之𨐧乎？師咲曰：未易也。後固不乏父供。而是時師要世貞上誓帛，則上誓帛，其文在
師𫠦。真君見而語師曰：新弟子可憐也，為日使之一見可乎？乃以孟夏之二日，呼世貞偕學士見，見状及灑法水，具如前。獨真君右郤，邇門𨻶，作洪語曰：不要悔，不要悔。盖羣真别而門𠶶，世貞入，叩首庭中。師𠶶。一扉曰：王君，爾聞真君之誨乎㢤？世貞復再拜，乃少與談化事，及以龕見托，語畢出。盖世貞始獲謁師，其脣朱，獨貌黄金，色稍澹，不盡如學士紀。又月餘，余弟世懋㱕自覲，以𠶶白，願共灑掃役。師報許。亡何，謁辭
師，適曺仙真與周仙姊至，而示衣裾焉。自後扉數𠶶閉。當𠶶時，學士輒従門隙窺，徃徃見彩服㦯微露，手指白扵玉。凡列真至，則必有金鐺聲。獨元君、真君二聖至，則玉珮聲。璫聲急而髙，諸諸然；珮聲和而清，泠泠蕭三然。又時雜咲語，㦯㑅𠷕唄，㦯歌歩虗，夭裊出自空際而下。然驟聽之，則絶細，不易辨也。吴㳤人偶過，與學士偕，聞天樂，叩首乞一言。忽有片紙飄下，得二行字云：造化本無工，衆生自造化。吴㳤人跪蔵之。
髻中樂器有留扵樓者，學士得隔櫺捫揣之，㦯為螺，㦯似箏，為洞簫，而皆堅滑如玉石。一日，謂學士：聞王子𫠦有佛道両蔵經，可以十之一二来，欲閱之。經至，庋之樓上下，而羣真来，則與師皆散閱。有所觧，則取吴箋以丹砂石、青金粉標其略，自二字至八字，散置帙中。學士間従一寓目，詫以為驚竒，而衡遂戢身竊讀之。㑹有家宴，諸姑姊入，略取視，亦不暁𫠦謂甫出，而經之有標者數百卷，皆失之。學士憂叵測，世貞亦
皇恐請罪。師報曰：而何罪？彼有所以致者，雖然，亦終為而物耳。時世貞與學士謀，買地城之西南隅，少僻而野，有水竹之屬，築數掾以奉上真，而茅齋翼之，冀它日得謝喧以老。師許之，曰：吾蛻而龕㱕。扵是因署其榜曰曇陽恬憺觀。恬憺者，師𫠦繇成道指也。署書。表裏㑅龍蛇二篆，古雅整麗，勢欲飛動，遂為天下冠。其祠南面，中二位，曰觀世音教主也，曰金母，司仙籍者也。稍次而南者，左即蘇元君，上師也；右即朱真君，
本師也。西嚮而首者，即偶霰㜷導師也。東嚮而首者純陽吕公，次西嚮者，許、鄭、謝三公，常與師談道者也。次東嚮者，崔、周、鄒三仙姊，師𫠦旦夕麗澤者也。其名號位次，皆裁自師手。仲夏之十三日，學士尚臥未起，師忽盛服冠玉佩劍，揮塵侍扵牀。時𫠦歷門距楼凡七，扄鐍猶故。學士驚叩之，師咲不答，第云：導我至大父母𫠦，當有言。至則先拜大父母，已拜父母，已拜家廟，行告祝禮。封公怪□曰：何謂也？師曰：幸而道有成，
聊以謝天地宗祠祖父母諸尊耳。扵是姑姊妹與家親衆悉集，乃復請扵封公曰：嚮者未敢言，今願得一至徐郎墓而酹𤇟。封公嚄唶，未許。師跪移時，不肯起。學士從傍臾之，乃許。因宻問師曰：時至乎？曰：未也，俟畢謁上真而後行耳。是月末，朱真君以信約謁觀世音大士，大士召至榻前，論之曰：汝冥心契道，不負吾解脫，良㢤母久戀塵世也。盖是時諸真畢集矣。已而謁元君、真君扵集道宫。集道宫者，即十真所恒㑹，崔
仙妃司鑰𤇟，而了不知何地。四周皆雲氣環之，上不覩日月，而恒有光如晝。其地無甓砌，色正白，潔潤不容唾，棟柱亦不𬱋竹木，而螺文斜上，糺錯可愛。師既謁謝，𣢾語移日，惟時時呼天酒進之。天酒亦曰天漿，甘芬清滑，不可名状，疑即前𫠦用灑𨐧者也。是日以靈蛇見。靈蛇者，師前是神，返而識之，擕以㱕，置樓之。下室空書櫃中，家人作見怪之，蛇馴伏不動，而傍有片紙朱篆，乃弗敢煞。以告師。師曰：母庸也。是雖業蟲，
而識不昧。至是，擕謁集道宫，叩首階下。真君錫之名曰護龍，而謂師可善度之，異日法門力不淺。師㱕，蛇復従而㱕，馴伏如故。家人大小前狎蛇，蛇亦伏。師乃謂學士，其伏者自為我耳。性頗厲，且嫉惡母，若狎者何。扵是謀置之新觀。時觀猶未苑功，中道蛇忽躍去不可即。三夕，復伏師前。師咲曰：孰謂此蠢然而急扵道，乃不人若耶？觀隘繁役者，吾慮不及此。乃籠而致之弇州園。時世貞已浴罷，褁幘出見，謂曰：若既受師
戒，當皈正道，護大法，吾與交相勵可也。蛇嘖嘖應者再。復蘢而致之水洞，五皷跡之，不得矣。六月朔，真君之使来，師以。啟金母請見。次日早，使来致金母命，俟異日師忽忽。不樂。日下春，復有後命，許以三日見。而世貞亦微聞師。非久祭徐氏墓祭，必以便道過謁觀而後彂。觀甫成，擬以月之四日奉大士、金母、元君、真君主祀，而師已彂，不及聞師之集道宮，𫠦謁真君，畢，乃以三日。謁金母之一䖏，四周皆積水，白雲瀰滃，五
彩間𭛁，不辨天地。中有宫閣，宏麗光顯，大約如集道宫，而過之，以為瑶池，則似近，豈其行宫也耶？師待命久不得報，傍徨扵閣門外者越宿。踰日而真君至，乃與羣真入，師亦遂入。真君前，為師叙致始末。師伏謁如禮，金母降色慰勞曰：子良苦，何修而遂證此道也？師起，立羣真後。觀金母状貌非常端美，然齒頗亦不卑，而左右列女真數百人，其傍侍女真亦数百人交。相賀曰：益一仙侣矣。亦有舉手賀師者。真君之前謁
金母，金母為起語，師聽之，聞若有及學士與世貞名，而弗甚𢘻，它亦多秘弗傳。左班之首曰毛夫人，貌稜稜可畏。其三曰南真魏夫人。師故所崇奉者，乃前禮。夫人問：何以見禮？曰：慕天真道乆矣。夫人莞然曰：道固有勝我者。其接師温甚。尋金母駕起，云報謁真君扵集道宫，羣真従其下，體皆五色雲擁之，亦不見身動，而倐忽巳逹宫所。坐㝎，師復前謁金母，乃頋左右啓箱，出黄色天衣一襲，賜師衣如綾錦，而不見鍼線
跡，服之則𦂳束稱體，且曰：以禦寒暑也。及賜金鐲二，色紫磨𤨔，鏤梵書十餘，如印文，故稱印鐲。師拜賜，㱕，以語學士極詳，且曰：今日早主入觀乎？學士曰：然。師咲曰：可𡗞而有未盡也。兒以晡謁金母，而仙姊従後来，謂曰：吾覩主之入觀，而二弟子不手捧也。學士大驚曰：主臣有之，為工先入之而不及捧也。然則頃𠜇萬里矣。師又言：見金母，謁大士甚恭，大士為起，延㘴接膝，語咲𣢾𣢾。真君與元君班皆首。其謁金母坐，大
士不𡉡。云金母亦十地菩薩化也。㦯以為文殊。又云：𡮢見一大比丘，金色而天真，僧道籹者数百千，皆順首不敢仰視。㦯以為釋迦世尊。皆學士聞之師，而不能𢘻何時與何地也。至十日，師謂學士可戒舟矣。尋具服，服如前。其拜大父母，父母亦如前。封公復怪問曰：嚮者以道成謝，今胡謝也？苟以謁徐墓辭，徐墓徃𨑰不再舎，胡辭也？學士曰：女子不輕出，出或繁禮，示鄭重耳。十一日四皷，具縞素服，御冠劒畢，而真君與。
諸真来送曰：吾不復能就野次，候若逺者，可三月别。師再拜嗚咽。而學士與子衡宿樓傍室，覺異香及履聲發，俯伏候之。師傳真君命，召學士父子，且𦤺慰勉。忽傳呼曰：看光。未畢語，而樓中通眀如晝。衡不覺失。聲曰：大竒，死可矣。光遂滅，珮𤨔音亦漸髙。師乃乗竹兠子抵觀，扵諸真前行禮，其自鄭、崔而下禮如兄姊，禮關将軍像如客。而世貞與僧無心有始面謁以弟。子接謦欬。無心有者，即𨺚魁也。師為易今名誨，
遂與學士導至舟中。它舟焚香問訙者不絶。日旰，扺直塘，謁徐墓，具蔬饌為祭，出袖中宋符，焚扵爐，前後行八拜禮。已，命弟衡誦祝文，文凡上下篇，皆古篆，不可讀，遂焚之，立而四睇者。食頃，謂學士：為我屏觀者，觀者且百千人，不可屏。則又謂：墓可宿乎？曰：榛莾未除剔也。其傍有享室，可憇乎？則導之墓左享室入，指庭之東北隅曰：是佳地，吾不㱕矣。遂以一氊據地而㘴。當是時，吴㳤人與朱㳤人諸姑姊咸在，㦯𤨔之泣，
㦯挽之使㱕，皆不動。第云：吾嚮者欲死而不得死，今者欲宿墓而又不可宿。即勉不死而宿，此非志矣，而何令我㱕也？則𠮥世貞曰：為我辭扵家大人。學士乃又前，謬屈師指而曰：嗟乎！吾女之為徐郎亦足矣。今既巳成道，而猶區區守匹婦諒為大過行，是不名障，即愛縁耳，何所稱道㢤？師太息曰：父亦為是言乎？兒稚不學問，徒以此一念為上真𫠦憫録，幸而偶有成，而遽弁髦之，則自食也。且父所云太過者，不則中庸
乎㢤？夫詭跡遷就而詫以為圎通者，父所夙𢙣也。今乃舉以教兒，何也？學士乃謂世貞曰：其言直，奪之不祥。師自是止宿一氊，不復移足，亦不令有所盖覆。時暑方酷，師暴烈日中，夜則風露蚊蚋羣嘬之，撫而咲曰：吾不受若嘬者五載矣。驟雨，庭中潦幾尺許，請徙席，不可，衣淋漓透肌肉。㦯謂師力不可使不受嘬與暑雨侵乎？師曰：使我不受嘬與暑雨侵者，何名苦願也。學士意不忍。持之，泣曰：柰何而神尚不離色身，而
摧剥之若是，不虞病乎？曰：兒愧不能死，死可也，而暇病之虞？師少不晳扵貌，既辟食，則漸晳，而中以錬形，稍示瘠而黄。其久暴風日中，玉色益眀瑩，眉目益森秀，而頰微豐，肌體若凝脂。學士每謂師體恒有異香，雖栴檀沈腦不過也，而其氣乃微𬱋松栢者。時男婦狂赱来請謁，師一切謝絶之，久而不能已。扵中表女戚，則稍見其重者，尋歎曰：此非平䒭法也。乃又稍見其貧嫳者、誠者，然不能得師語，間得一二語，則中其
宿癖愧心，徃徃自誓，請洗改，而他祈福利，蠅集黽噪，示之微咲而己。其善根以大小受予，㦯香銀牌，㦯塵拂，以至栢枝𦯧。有病而乞栢枝葉煑水飲者，輒愈，則謂師能愈病。師曰：吾豈巫尫醫跗耶？時學士猶苦痁，師指謂：吾有術而不先起吾父，何也？師以久次外家屬有不便者，且謂學士名髙，人㦯藉以衊之為不利官，相率毁師，謂漸復食，而謬憂其不能化去，冀以搖封公意。而學士聞之，恚甚。師譬解曰：仲尼聖人，公伯
寮猶毁之，大人恚毀者徒自苦，不能使毁者苦，而何刺促校計也。八月望之前五夕，忽以朱篆数字屬學。士過我弇園，而呼前蛇曰：護龍，護龍！汝師且化矣，可速来。則復以籠寘水洞。次日探之，無少踪也。相與惘。然曰：是奚在？且彼寧何渠能識古篆。更二，日而世貞。造徐墓，學士迎，謂師有言，蛇許我。十五日早来。三皷大風雨，異香發，𨼆𨼆聞螺梵聲。蛇至矣。其始僅五尺餘，至是可八尺，圍亦倍扵初。師握之出，蜿蜒庭中，殊
自媮快也。第目睛藍白，無黒珠。封公驟見之，曰：蛇乃瞽者，何也？次日，忽易白，而青珠瞭然矣。日馴伏如禪定者，且不飮食。亡何，師以諸真之𫠦標註經箋来。盖師之彂家未三日，而諸經之失者忽復在几。學士以報我矣，至是，云復得之上真。世貞不勝喜，躬視装成冊，韜以古錦。師聞而取視，曰：吾且以自隨，終而物也。一日，戲謂弟衡：若欲我禪者化乎？将道人化乎？衡不能對，則又曰：而知二氏之化，而不知而儒者化天，乗
理而来，乗理而去，則三化一也。衡以語學士，知有日矣。九月之二日，宻問學士龕成否？重九，吾期也。世貞乃促載龕。而少叅君治柵享室，外為蓆屋，以待風雨。其又三日，即氊𫠦為髙㘴，召世貞䒭之稱弟子者若而人，女弟子亦若而人，以後先見，各有誨勵語。質眀。彂八戒以授世貞，使張之𨐧。張厚徳，即摹梓之。首愛敬君親，次戒止滛殺，三憐恤孤寡，四和光忍辱，五慈儉惜福，六敬慎言語，不談人過，七不蓄䜟緯禁書，八
不信師巫外道及黄白男女之事。讀者謂其覈而端，樸而要，𢘻而弗苛，淺而有深㫖。盖生人之大紀備矣，即老氏三寳，佛氏五戒，胡能隃也。其日，乃見諸薦紳。先生四民，緇黄以下至媍孺可萬餘人。眀日復倍之。其㝡後謁者出，進學士及弟衡，語甚詳，唯世貞亦與𤇟。睨學士乆之，忽淚交扵睫。世貞乃進曰：非所望扵吾師也。遂止，淚逆收上，穆然而已。其又眀日，具香案，遥拜宗祖畢，乃悉拜其大父母。父母巳北嚮拜曰：吾
𠦑父在金陵也。巳復拜其族屬之尊者，與諸始姊，巳拜其母屬之尊者，巳拜叅議君夫婦已與中外族屬之敵者交拜。乃復進學士再拜之，曰：吾道賴吾父而就，不敢忘也。學士與朱㳤人哭失聲。夜三皷，謀與學士偕之墓，祭徐生，而田中誦佛號者若蜩塘，萬炬晃朗，又時相驚。大仙出，乃帕首由間道抵墓，設祭畢，忽袖刀割右髻扵几曰：吾以上真見度，不獲死，遺蛻未即朽，不獲𦵏此髻，𫠦以志也。為我謝叅議君，幸啟徐
郎之窆而袝之。君子謂師之為夫婦綱也，盖三示節而後成終，㱕憇享室西耳舎，命筆墨作書，凡十餘紙。日髙猶未竟。學士與朱㳤人捬門而泣曰：期以午且過，而猶剌促人間事，若何？師聞之，曰：遲之，俟午而後告我。既告午，師具浴竟，易新衣，衣之冠劍塵履如恒時。出，復與大父母以下揖而别。時巳預設几案三，南向拜者四，曰以酬天地；西向拜者四，曰：酬吾師。朱真君；北向拜者四，曰酬吾主。却入龕料理𫠦投衣物多
者出之，亦有以授大母母者。復出龕，握劍禹歩三周，呼甌水、楊枝灑之，頋左右取靈蛇，則以鐵籠盛蛇寘龕門左，亦以楊枝水灑之，橅頂刺刺語，若授戒者，蛇亦呀其口以待。已閉龕，盡解其黄冠八卦衣，授封公。以其副授叅議，君獨挽左髻，披故衣，復西向拜者再，盖是時綿竹鄒仙姊来迓故也。已西南向揖大母，母及諸女弟子，謂大父胡不自婾快？謂諸弟子母退悔。又曰：吾左髻曇陽風小仙，吾行甚逍遥，諸觀者亦羡
之耶？則胡不早囬首？復屬學士與世貞慎啟閉柵口，吾化後，母使男娟得近之。遂入龕，出𫠦書遺教及辭世歌偈賛凡四紙，以授封公及學士，一紙以授世貞。復命女僮傳語：吾曇鸞菩薩化身也，以欲有𫠦度引，故轉世耳。左手結印執劍，右手握塵尾，端立而瞑。聞柵外哭，復張目曰：母哀也。遂復瞑。瞑半時許，两頰氣蒸蒸，微作紅潤色，而亦少豐下而方。以故貌師者，其居乎與化時少異。師𫠦自題有三山眉、影珠目，虎齒
方唇。影珠目者，毎入㝎時，两睫以上各有光，𨼆起若珠，其𫠦可彷彿貌者眉耳。時午晷垂欲昃，二白虹長亘天，額幘觸楊枝水，閃閃皆金沙，又類列星劍頭，火大扵升，逺近皆見之。又見二黃蝶自龕𫠦盤旋久之始去。師歌有一雙蝴蝶空栩栩語，咸以為兹應也。又踰時，且閉龕。世貞乃従諸弟子謁辭，且泣且自矢。而師手劍忽挺起，目微張，肩以上𨼆𨼆動，則亡，不人人股栗悚感也。退而𠶶椷紙，所以訓敕勉厲者二百許
言，洋洋乎陟降左右矣。頃之，移龕就視，籠中蛇無有也。籠口閉如故。時𣑭以外三方可十萬人，拜者跪者，哭而呼師者，稱佛號者，不可勝記。龕止享室中，逺邇進香膜拜，日夜纍纍不歇。師化之旬有六日，而見夢扵學士曰：呼王子来，我欲有所言。世貞乃馳而詣學。士與抵足寝，則皆夢師来。凡再，皆夢師来。状貌不可復覩，而音聲琅然，訓勑敦切。其𫠦以語世貞者，微少扵學士，然亦骨肉父子不啻也。惟云：吾道無它竒，澹
然而已。嚮語若固靈根，去嗜好，薄滋味，寡言語，久而行之，即不得毋厭倦，稍有得，毋遽沾沾喜，自以為得則終弗得也。吾今長去若矣。雖然，吾實不去若，若與吾父左提右挈，以從事大道，毋負吾誓，不舍吾父與若獨成也。問：曇鸞菩薩何人？師黙不應。已而曰：鄒姊迎我，而以真君之命命我，言乆當自知之。又問：蛇何適？曰：鄒姊袖而㱕靖廬矣，非若曺肉眼𫠦覩也。前是，學士以師甲戍遇道，至道成而拜金母賜，日有紀且
本矣，以示師，師目而鐍之，一日，忽焚之，學士乃不敢復言。至是請曰：而固不蘄名，然柰何竟泯泯不一為學人地耶？且今人間世務，鈎𨼆弔怪不乏矣，彼其逞臆扵七寸之管者，何限也？師頷曰：然奚為而可？學士曰：吾欲自傳之，則避親，欲王子傳之則避踈，親則比，踈則寡。徴母乃使王子傳之，而吾具草，可乎？師復頷曰：然。學士泣，世貞拜，亦泣。尋醒，而與學士交相質無爽也。又踰月，而奉龕㱕觀之。眀日，世貞與諸弟子過
學士謁師成道䖏，徘徊扵庭，而得師𫠦鑿井，歎曰：惟學士與世貞得飲之，世懋亦與沾𤇟，而師今何在也？瓿下汲弟子十餘人，人盡一蠡，甚甘冽也。家人従者就瓿口之，則餘水濁矣。以視井，井亦濁。扵是俱悚息再拜出。學士為封井。而又旬日，偶閱佛蔵經，得𫠦謂曇鸞大師傳者。大師，未詳何氏，雁門人。十四遊五臺。金剛窟有靈異感，遂祝髮事浮屠，注大集經，未就，屬羸疾，乃歎曰：欲求道，而以危脆之軀承之，計不亦左
㢤！扵是習飬生，而聞江南陶隱居先生有仙藥方，渡江謁梁武帝扵重雲殿，機鋒駿發，立傾萬乗，為傳之陶先生所，盡與其方十卷。後見三蔵菩提流支，悟而舎旃，遂修西方十六觀，精誠之極，感異香滿空，天樂從西来，𨼆几而化。魏宣武異之，目之曰神鸞，而為立碑紀徳，淨土文亦紀之。夫鸞師化，屈指至扵師千十七年矣。㦯徃㦯来，真不思議界也。師生而專凝靜謐，外若示不慧者，而中實了了。其始受書，不盡二卷，識
人間字，十不能一二。而既得度上真，一切洞徹六經子史，趨专筆舌間，無能窺所自它注。故两蔵奥義，徃徃超然有獨得者，即耆宿摠持弗逮也。其持論恒依倫物，尢能察人情識常變。學士雖冲虗，負大人器，而剛膓疾𢙣，毎自恨不能蔵汙垢，如食在口必吐之。師委曲而劑其偏，不調不止。以故學士每謂世貞毋論大道，即事事吾良師友也。師之従國子舎而見衡讀論語，亦取讀之，曰：異㢤！此何書，將毋聖人言乎㢤？衡
曰：論語也。師曰：我固知聖人言，它人不辦也。又舉中庸語學士：天命之謂性一語，而冐天下之道矣。試為我草一論，毋作朱氏觧也。學士沮，不敢下筆，亦不敢重質。之，至今以為恨。又曰：毋意毋必，毋固毋我，有味㢤！兹𫠦以為孔子乎？勿正、勿忘、勿助，孟氏庶㡬荷擔矣。又曰：道自和光入者，乃真門也；自無欲速修者，乃真路也；自不妄語始者，乃真芽也。貢髙以求異名，躐分以示異證，沈五欲海，而托菩薩行，彼㢤彼㢤！學士
嘗從容求道，師曰：但扵十二時檢點身心中過而已。學士漫應曰：覺未有過在。師咲曰：此一念即過也。學士大愧服，而無心有之。讀宗鏡録，學士過而拈南泉論六祖衣鉢公案，令作數百許言以報。師咲曰：近矣，而未也。手一札示之，大畧謂：如来三十二相，皆從無相得，無相荘嚴，皆由無心作，心靜神凝，自然之理，然後可以當空迸火紅如血。次聞獅子吼三聲，纔得如意珠，照破萬象森然。所論衣鉢，雖即心見道，尚未見
道，尚未見性成真，無心有得之，為汗下浃體，三日不能寢食。里有蕭媪者，故上虞丞，與成婦，年八十矣，日杜門誦佛書，雖家人輩不知其異。一日，過師，見餐栢枝而咲曰：是不食耶，何必栢枝食耶？何必不栢枝師？師遽棄之，而呼媪與深語。亡何，媪以一封囊使遺師，師不發，曰：此别我也。尋媪示微疾䘚，其體柔如兠羅綿，而師始發封，果别語也。後師神逰㱕，語學士：近見蕭媪，是猶在修地也，而初果證矣。師之棲徐墓時，薦
紳先生慕従者，投𠶶扵學士，以希一言之規。學士為從臾，師度不容已，則察其人可與言者而授之言，其精若獅乳之散酪，要若烏號之破的，毋不心折意飽而去。其示管憲僉志道云：上才學道，心欲澹，欲死欲愚。夫道者，知學絶學，善用無為。以誠而入，以黙而守。示趙檢討用賢云：行人𫠦難行，是男子事；忍人𫠦難忍，是聖賢事。道人𭦌記父母未生前，遺下玄珠，即令霜降水落時，任君自覔。示瞿太學汝稷云：心死欲生，
心生欲死，既死既生，欲不死不生。古人千篇文字，今人證在何䖏？示屠青浦云：大美無美，至言無言。君直道多聞，道之𫠦不弃，亦道之𫠦不載，智者不自知，知之不言，言之不文，即此道機也。示沈修撰懋學云：人道修身，聖道修神，神在身中，以有情為運用，以用情不用為修持。凡好名好事，交際徃来，分别是非，一切種種摠持善趣，亦屬塵縁。示張貢士厚徳云：欲了生死，先了此心，無欲無為，即心即道。示張茂才定安云：
太上無生，次逹生，次𧷈生，次伐生。而㝡後貽書别家弟憲副世懋㝡詳。其大要謂道𮎛天地，離有無，不出澹之一字。存其實則務匿其名。自信篤，不論人未信。既承道門印可，便當專志凝慮，以待機縁之至，向人且勿言，色且勿動，若愚若昏，和光混俗，而内念凛一，常如帝師對面，乃真學道者也。又云：吾行之後，為官求道，俱不可着一分濃豔氣。嗚呼，知言㢤！是數君子者，世𫠦稱賢𧷈知名長者也。其齒即㝡少，亦視師倍
皆壮，面順風而稱天師，千里之内，有及弟子籍，有不及者，至扵今踵叩未既也。
新镌仙媛纪事
| 传统分类: 子部 | 小说类 | 异闻之属 现代分类: 文学 | 小说 作者: 明 杨尔曾 编 朝代: 明 版本: 万历三十年钱塘杨氏草玄居的自刻本 刊印朝代: 明 |